玉润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谢明珠沉吟片刻,竟是破天荒的回答了她。
“不错,我是对这里很熟悉,熟悉到恨不得能一把大火,全都烧个干干净净。”
闻言,玉润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那一夜他毫不犹豫的命刘裕烧掉那地下石室的场景,如今想来,那石室中被伴妖花所禁锢的灵魂,恐怕就是他原本的身体。
思及至此,玉润的嘴唇颤了颤,到底还是没再吐出半个字来。
“你看起来倒是一点也不惊讶。”谢明珠回眸扫向玉润,将她每一寸表情的变化都收入眼底。
玉润也不甘示弱的看了回去,语带嘲讽。
“如此说来,府里面下人们说五姑娘不讨太夫人喜欢,常年呆在乡下,其实是谎言了?”
“谎言?”谢明珠冷笑着重复了这两个字,“谢家人,什么时候说过真话。”
见到他似乎是有想要说下去的心情,玉润心中暗喜,于是故意试探道:“不论谢家如何亏欠你,谢明珠都拿自己的命来抵了,你又有什么好怨恨的,难不成,你这人天性就如此凉薄,非要将他人置于死地才肯罢休么?”
谢明珠眉梢一挑,警惕的看着玉润:“你还是担心谢珏。”
他的口吻十分笃定,那凌厉的目光也仿佛要将玉润射穿。
“好,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你心心恋恋的那个男人的真面目。”
谢明珠说完,一把扯过玉润的手,拽的她踉跄向前。
“你要做什么?”
眼看着他拉着自己直奔山谷最深处,大有一去不复返的架势,玉润心中惊疑不定。
“怎么?你也有怕的时候?”谢明珠顿了顿,回头挑衅的看向玉润。
玉润知道他这是在故意拿言语相激,也不理会,甩开她的手道:“我有手有脚,自然能走。”
谢明珠讪讪将手臂收回,大步向前,玉润好奇的跟了上去。
走至谷底的时候,周遭景物骤变,原本碧翠如荫的树林不知何时已然变得一片荒芜,干涸的土地已经龟裂,清澈的山泉流入缝隙,转眼却变成了一片赤红。
谢明珠弯下腰,纤白的手指浸润在鲜红色的液体中,喉咙里不由得发出一声喟叹。
此时此刻,玉润惊恐的发现谢明珠白皙的肌肤下青色的血管纹路骤然变得若隐若现,十分可怖。
谢明珠抬起头望着玉润,看到她眼中呈现出的惊恐,自嘲的笑了笑:“还说你不怕?见到我这个怪物的感觉如何?”
言罢,他站起身,还沾着红色液体的手指不客气的在玉润脸上摸了一把,很快就蹭红了一片。
那味道腥腥甜甜,玉润却没有躲。
“这是血?”她疑惑的挑了挑眉,却见到谢明珠甜甜一笑。
“是啊,是那些羌人的血。”言罢,他伸手遥遥一指,玉润这才发现,四周突然涌出越来越多的人。
不,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傀儡来的更为贴切。
他们双目无神,动作僵硬的向前缓缓移动着,越聚越多。
玉润警惕的看向谢明珠,强作镇定:“你想做什么?”
她话音刚落,却发现那些傀儡冲着的并不是自己所在的方向,而是西北角一处巨大的枯树。
玉润眯了眯眸子,这才发现那枯树干上,绑着一个人,有几分面熟。
好像……好像是刘裕身边的一个近侍!
玉润倒抽一口冷气,疾步想要跑过去,却被谢明珠一把抓住。
“这血泉的味道只能掩盖住一时,你若是不想要被他们连皮带骨头的吃掉,还是乖乖呆在这里的好。”
玉润身子一震,脚步不由得顿住。
谢明珠的声音又从背后幽幽传来。
“人有三魂,主魂,觉魂和生魂,失了主魂,便如这些傀儡一半意识混沌,以食人为生,若是失了生魂……”说到这里,谢明珠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就如同你心心恋恋的那男人一样,食魂为生。”
玉润眉心蹙起,薄唇也是抿的更紧,她望着那些傀儡一拥而上,撕咬啃食,转眼间那侍卫就只剩下一堆带血的白骨,可他凄厉的嘶吼声还在山谷中回荡不绝,每一下都狠狠的敲在玉润的心上。
良久,她才喉咙里艰涩的发出一声:“阿绝他……是为我才……”
听到这里,谢明珠眼底划过一丝狰狞之色,他伸手用力攥紧玉润的手腕,极大地力道在玉润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深深地指痕。
“为你?你居然觉得他是为了你?他若是真为你好,就应当让桓玄带你离开谢家,远走高飞!”
闻言,玉润难以置信的看向谢明珠,眼中写满了质问。
“你……怎么知道?难道说,你也是……”玉润望着谢明珠,想到她在梦中所见到的情形。
不错,即便当日的情形人人自危,桓玄也没有那么容易就躲开看守进入谢家,若非有谢明珠指路,他也更不可能在那样短的时间内找到自己。
谢明珠涩然一笑,那笑容竟是从未有过的疲惫。
他颓然的松开抓住玉润的手,踉跄的后退了两步。
“当初接你进谢家,是我的主意。”
他的声音很轻,可在这幽寂的山谷之中却是意想不到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