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1 / 2)

“乌兹王大可以让别的公主和亲啊,为何偏要让你的母亲来大燕?”韩笑问道。

“原本阿公是想将母亲与父亲一同处死的,还是王后阿嬷求情,母亲才免于一死,以至于才有了我的存在。”符皖夷顿了顿,道:“然而,母亲如果留在乌兹,就是他乌兹王的一个耻辱!母亲如若不是惦念我的安危,她早已自行了结性命了。”

“符大哥,你是不是受过不少苦?”小七听着符皖夷的故事,那眼角的泪水,早已是无声的流了出来。

符皖夷凄然一笑,坐直身子,道:“阿公将我扔到了一个废弃的寝宫里,只遣了母亲先前的一个宫女照顾我。所幸的是母亲为人良善,对宫人很好,是以照顾我的那宫女很是尽责,在我的记忆中,她就是我的母亲!因为我的关系,还连累她经常与我一道受其他王孙公主的欺负。阿嬷偶尔还管管,后来觉着管了也只是无济于事,索性就不管了。在我三岁时,母亲殁了,被送回乌兹后,更是连宫人都能骑在我头上了。我当时很不明白,一直追问宫女,为什么同样生为王子王孙,我竟然会落魄至此?宫女就骗我,说他们是嫉妒我长得漂亮,从那时起,只要有人说我漂亮,我便和他们大打出手。呵,可以想见,才几岁的一个我,怎么和那些人斗?所以,挨打是经常的事。直到我七岁时,宫女才将母亲的事告诉给了我知道。那时,我便想着要逃离那个给了我七年痛苦记忆的牢笼,但是我却根本无法离开寝殿半步。幸而我住的寝殿过于偏僻,每日深夜,我便和宫女一道悄悄挖宫墙的墙根,白日里再睡觉。那些日子,我恁是忍着别人的欺凌不还手。直到一个月后,终于挖出一个过人的小洞。我叫宫女和我一同走,她没有答应,只是将她仅有的十两银子都给了我。我知道,她是留下来为我打掩护,好让我逃得更远一些。”

小七哭得稀里哗啦,哽咽着道:“世上还是有很多好人的,比如咱们公子,比如这个宫女。不过这个宫女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符皖夷点了点头,满眼的哀伤。

“后来呢?他们有派人去追你吗?”大咧咧的娴儿亦是忍不住抹眼泪。

“追没追我,我不知道,我出了皇宫后,没有走大道,而是避开人烟,翻过皇宫后的阿雅山,一直朝东走。走到下一个小镇时,仅剩的七两银子也被几个大人抢走了。那时的我,单纯得连偷东西填肚子也没有想过,就算肚子再饿,我也想着要逃得更远一些。后来饿晕在路上,被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救醒,带到了苾云山,这个男子便是我的师傅符子西。”

“一代琴师符子西?”云泽惊异的问。

“是的。”

“难怪你的琴技这么好。”

“呵,比起宁儿还是要差些。”符皖夷望了阮伊箬一眼,接着道:“师傅给我改名叫做皖夷,并随了师傅的姓。从此便和师傅隐居在苾云山,学琴、学功夫,学着将琴技融入到功夫里……在我十四岁时,师傅病逝,安葬好他之后,我便下了山,四处游走,倒也逍遥自在。”

“可怜的符大哥……”君越感叹。

他们这里的每个人都有一段艰辛的过往,但是比起符皖夷来,已经好太多了。

符皖夷吸了口气,灿然笑道:“好在,现在遇到了你们。”

“是的,符大哥,我们都是你的亲人!把这些不愉快的事都从你儿时的记忆中摒除吧!虽说乌兹是你的国家,但是乌兹王并不曾把你当作亲人在对待,是以,也不要为它的灭亡太过伤心了。”阮伊箬悠然道。

符皖夷环视着周围一众为他忧心的朋友,露出一个让他们放心的笑容,道:“宁儿,放心吧,我没事,大家也不用为我担心。”

“嗯。”众人点头。

短暂的感动之后,符皖夷望着阮伊箬道:“宁儿,明日我同你一起去幽州。”

阮伊箬点了点头。

“在我的心中,一直有个愿望,就是将母亲和父亲安葬在一起,他们生前虽不能同榻,死了也应该同穴!”符皖夷决绝的说:“虽说乌兹并不是我留恋的地方,但它毕竟是我的国家,如今国家被毁,我断不能任由那暮千雨张狂。”

“我们也要去。”君越与魏衍异口同声道。

“宁儿,我是你的奴仆,你一辈子也别想扔下我!”韩笑接口道。

“大燕是我的国家,我怎容外敌侵犯?”云泽当即表了决心。

“我是公子的马车夫,怎么可能少得了我?”小成也不甘落后。

“我们也要去,誓死将日暮人赶回那蛮荒之地!”娴儿等人道。

“云大哥去我也去。”上官明珠嘟着嘴道。

“你当上战场是去玩啊?随时有可能丢掉性命的!”云泽瞪着一侧的上官明珠,恶狠狠的说:“你要么留在这,要么回徵州,整日里别尽想着捣乱。”

上官明珠眼睛一眨,眼泪就要流出来,但是她知道云泽不喜欢看到女孩子哭,便硬生生将泪水给逼了回去,嘟嘴道:“我知道上战场不是儿戏,可是明珠想跟着云大哥,只要跟着云大哥,就算是死,明珠也愿意。”

阮伊箬很震惊,竟然能从一个看似柔弱的古代女子嘴中听见这样一番话。只是云泽这块木头,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你……”

“云泽,你别说了。”云泽还想说什么,被阮伊箬打断。阮伊箬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面色凝重的道:“我很感谢大家,但是我希望大家想清楚,这次不像内乱那般好平息,我们面对的是七十万大军,动辄便会有生命危险。小衍、小越,还有娴儿、小七、十三……你们不要因为感激我而做出冲动的决定。今晚上大家再好好想想,明儿一早再给我答复。好了,时候不早了,大家各自回屋吧。”

众人点了点头,便离开了议会厅。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夜风呼呼的吹,吹得廊檐下的灯笼不停的摇曳着。

阮伊箬趴在桌上,望着那昏黄的光,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原本以为仇已了,恨已了,自己和燕藜就可以平静的过完下半辈子。然而,新一波的战争却又来临。暮千雨上次虽是吃了败仗,但是他的铁骑军是不容忽视的。如今过了四年,他来势汹汹,且又大权在握,必然是有了万全的准备。此一去,自己完全没有把握。但是燕藜,就算是与暮千雨拼个同归于尽,我也不会让你背负上亡国的骂名。

又一阵风吹来,阮伊箬哆嗦了一下,便起身熄了蜡烛,回到自己的屋子。借着凰舞宝剑上宝珠发出的微弱的光,走到竹榻跟前,褪去衣袍,精准的扔到一侧的衣架子上。

刚一躺下去,一条黑影轻轻推开竹门,便闪身进了屋里。

呵,这小子,深夜不待在皇宫里,又偷偷的跑她这来了。明日就要分开了,他心里必定非常不舍的吧?

燕藜摸到阮伊箬的床前,窸窸窣窣的脱去袍子,便掀开被衾,窝了进去,摸索着在阮伊箬额上印上一吻后,便搂着她乖乖的躺好。

阮伊箬闭着眼睛,也不理会他,窝在他的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待到燕藜传出轻微且均匀的呼吸声时,阮伊箬才抬起头,对着他的下巴,一口咬了下去。

“呜。”燕藜一声闷哼,突然惊醒过来,嗔道:“小东西,原来你没睡着?!”

“呵,我才躺下你就来了。”阮伊箬往他怀里缩了缩。

“那你还装睡?”燕藜说着就要挠她痒痒。

“呵,别闹,当心吵到他们。”阮伊箬抓住他的手,道:“燕藜,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没有。”燕藜伤感的道:“这一去,不知道要多少时间才能见面,我只想好好闻闻你的味道。”

“傻瓜,我一定会很快回来的。”阮伊箬说着,双手捧住燕藜的脸,缓缓的凑上自己的嘴唇。

燕藜感受着她温热的气息,闻着她身上传来的阵阵芬芳,热切的回应着她难得的主动。

附在燕藜耳畔,呢喃道:“燕藜,今夜,你要了我吧。”

燕藜听了这话,身上一阵燥热。好早之前,他就想让她彻底属于自己了,只是,她还未及笄,他怎可以自私的在这个时候将她据为己有?

见燕藜不答话,阮伊箬愠怒的低喃道:“怎么了,不愿意?”

“呵。”燕藜苦笑道:“小东西,燕藜是多想将你吃干抹尽,可是燕藜说过,不到你及笄,是不会干你不愿意的事。”

阮伊箬掐了他的腰一把,气呼呼的道:“你猪啊!我都主动了,你怎能说我不愿意了?”

燕藜沙哑着声音道:“宁儿,燕藜不是君子,你确定你真的想好了?”

“嗯。”阮伊箬嘤咛道。

是的,我想好了,你苦守了我六年,却始终恪守着自己说过的话,常常同榻而眠,但硬是不动我分毫。遇到你这样的男人,我今生已是无悔。今夜,我将自己给了你,就算死在战场上,我已再无遗憾。

“宁儿……”燕藜轻唤着她的名字,坐起身子。

燕藜感动莫名,这话,他等了六年了,今夜,终于等到了。

“嘿嘿。”某人带着愉悦的心情,傻笑着。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翌日一大早,满城的百姓都知道了日暮大军压境的消息,人们纷纷指责那个暮千雨破坏苍莽大陆祥和与安宁的同时,纷纷前往南城门外的“别离亭”,恭立在官道两侧,为准备出征的大军送行。

硕大的罗浮广场之上,密密匝匝的站满了军队的方阵,远远望去,一眼望不到头。因着罗浮广场只能容纳二十万人,有三分之一的军队只能停驻在内城广场之上。

号角声响,士兵们赫然肃立,身形挺得笔直的望着前方那塑着罗浮铜像的英雄台。

在一队宫人的簇拥下,燕藜亦步亦趋的来到英雄台前,缓步踱了上去。

燕藜头戴十二毓金冠,一身玄黑龙袍将他的身形拉得老长,剑眉之下,一双眸子炯炯有神,紧抿的薄唇,好看至极。高大的铜像并没有让他整个人显得委顿,相反的觉着他身上天生的王者气势顿显,让人不能忽视。

此刻的他,哪里还是以前那个与人争风吃醋的纨绔公子哥?哪里还是那个动辄打得人鼻青脸肿的无赖?哪里还是那个砸人家招牌、烧人家妓院、拿银子扔得人家满头包、把京城搞得乌烟瘴气的小泼皮?此刻的他,是他们的王,是大燕朝的新霸主,也是他们的希望。

望着那浑身充满霸气的年轻男子,全场的兵将齐刷刷的单膝跪了下去,高声唱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藜右手一挥,朗声道:“众将士平身。”

“谢皇上。”

燕藜凌厉的双目在广场上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站在最前列,身着银色连环铠甲的阮伊箬身上,望着那清丽的小脸,凌厉的眸子一下子便柔和了下来,微微的泛起一丝笑意。

那银色的铠甲是今儿卯时才赶制好,送到怡宁山庄的。穿在她身上,竟是那么的合体,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英姿勃勃,飒爽不凡。一夜的缠绵并未让她的脸色有一丝的不济,相反的在一片银色的映衬下,洁白莹润,不带一丁点儿瑕疵。

她,终于彻彻底底的属于自己了。

虽然自己有些小人,在这个时候便将她据为己有,但那起起伏伏的心,终究是定了下来。

昨夜——

他将脸贴在她平坦光洁的肚腹上,心里喜悦泛滥,不由低声呢喃道:“宁儿,燕藜真的好幸运,能够遇上你。”

她的纤手游移在他的脸颊之上,画着他的轮廓,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半晌,才嗫嚅着道:“燕藜,宁儿又何尝不是那幸运之人?今生能够得你相爱,宁儿了无遗憾。”

“这个世上,也唯有宁儿配得上燕藜的爱。”

她嗤笑道:“贫嘴!”

“哪有?燕藜说的都是真心话。”

“呵,是是是。”

“宁儿。”侧头轻轻吻上她的肚腹,燕藜期许的说:“燕藜多想你能为燕藜孕育一个孩儿,不论男孩女孩,燕藜都喜欢。”

她轻捏着他的脸颊,淡笑道:“傻瓜,现在还不是时候哦,等战争结束,宁儿为你生一堆的孩儿,这样,他们就不会像你幼时那般孤独了。”

“好。”燕藜弓起身,压在她身上,将嘴附在她的耳畔,期盼的说:“宁儿,再对燕藜说说那三个字吧。”

“哪三个字?”某人装傻。

“那三个字。”

“哦?忘记了。”

他不悦的挠着她的胳肢窝,恶狠狠的问:“说不说?”

怕痒,是他无意中发现的她的弱点。

她笑岔了气,好半天才在他身下扭捏着身子,求饶道:“停手,我说我说。”

“这才乖嘛。”某人露出阴谋得逞的奸笑。

她敛起一切玩闹的心思,认真的看着他的眸子,温柔的道:“燕藜,我爱你,就算海枯石烂亦不会变。”

……

望着那绝美的脸颊,燕藜传音道:“宁儿,我爱你。”

阮伊箬左右看了看,似乎在害怕旁人听见一般。

看着她满脸的窘态,他心里有些恶作剧的快-感。直到她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才敛住心神,朗声道:“大燕的将士们,日暮国野心勃勃,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几国和睦相处的现状,先是攻打大楚衢关,前些日子又灭了乌兹国,如今他暮千雨又欺我大燕国而来,朕问问你们,你们可愿做亡国奴?”

“不愿意!”全场莫不是群起激愤。

燕藜手一抬,全场安静下来,又问道:“尔等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杀了暮千雨,将日暮人赶回绥安去!”士兵们再一次沸腾。

呵,聪明的小子。他自己不多说话,只以简单的两个问句便激起士兵们的斗志。阮伊箬有些想笑的,但是这个时候,她怎好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