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阮伊箬一点也不在意这些足以杀人的目光,此刻的她嘴角噙着笑意,看起来是那么的温和,那么的无害。
可是在对方看来,她与地狱的魔鬼无异,她只不过是披了一张美丽的外皮罢了。
已经拿掉人皮面具的燕三施了轻功,掠到众人跟前,那满是疲态的脸上漾着淡淡的微笑。
燕三朝着阮伊箬抱拳道:“外面的情势在名剑山庄两千多志士的帮助下,已经控制了下来,叛军死伤三万余人,其余一万多人降了。”
阮伊箬点了点头。
这一情况,对一众逆臣来说,无疑又是沉重的一击!目前来看,他们所剩的人马,就是这皇家点兵广场上的血煞盟的几千人,以及各家带来的府兵,加起来不过一万来人。血煞盟的人或许还能与眼前这些人对抗一阵子,可那几千府兵,整个就是乌合之众,是各家带来增加气势的。
“名剑山庄?”那贺天尧怒视着云泽,问道:“你是名剑山庄什么人?”
云泽淡笑道:“臭道士,我是云梦天第十七代孙,云家下一任接班人!对了,我还有个身份是……”
云泽还未说完,贺天尧抢过话头道:“你是沈昭的徒弟,有小神医之称的云泽!”
“没错!”云泽打趣道:“看不出我云泽还满有名的嘛,连你这个老东西都知道我的名姓。”
“哼!那沈老头归隐山林,老道我寻不着,今日杀了他徒弟也是一样!”
“呵,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日头洒着金光挂在当空,只是伴着一阵阵的轻风,让人并不觉得有多炽烈。
“小子,找死!”贺天尧气极,正欲飞身而起。
“等等!”云泽温声打断他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怒气。
“怎么,怕了?”贺天尧得意的问道。
云泽嗤之以鼻的道:“老东西,四十年前,我师父像追老鼠一样的追得你到处躲,今日,我这小辈也将打落水狗一般的打你!只是你要动手,先等一会,我还有事情没交待。”
原本贺天尧听他骂自己是狗,已是怒气冲天,待听见后半句时,当即笑道:“也是,老道我就留点时间给你交待后事。”
云泽混不理会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瓶,以刁钻的角度递给阮伊箬,传音道:“宁儿,这里面的药丸,是我才研制出来的,事先吃下它,三个时辰以内可以百毒不侵。只是这药丸难炼,只有二十来颗,你先给功夫好的吃了,预防贺天尧施毒。如若一会有中毒的人,你不要担心,等解决了这些逆贼,我再为他们解。”
“好!”阮伊箬点点头。
“公子,看,娴儿的信号!”魏衍指着南面空中一抹淡紫的烟雾,语气中是掩不住的兴奋。
原本点兵场上这会儿是极为安静的,阮伊箬与云泽的对话也只是在传音进行着,是以,魏衍的一声惊呼就显得特别突兀。
阮伊箬依言望去,嘴角的笑容越扯越大,再回过头来时,连那眼中也含了些笑意,让一众逆臣顿觉毛骨悚然。
“阮文渊……你的家人……”阮伊箬故意一顿一顿的说,让阮文渊的心也跟着一阵一阵的抽搐着。
“妖女。”阮青决挣扎着站起来,问道:“你把我阮家的人怎么样了?”
阮伊箬嫣然一笑,温柔的说道:“别急啊,小王八蛋,我也不清楚……只不过……”
“你,你竟然叫我小王八蛋?!”阮青决指着自己的鼻尖,哆嗦着问道。
阮伊箬面色一凛,道:“就叫你小王八蛋!阮文渊是老王八蛋,你是小王八蛋,这是不争的事实!”
阮伊箬这话说的带了些小孩儿吵架的成分,竟是让她身侧的一众人等听出了一些娇憨的味道,这样的她,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
“你……”阮青决也不和她计较这许多了,着急的问道:“你到底把他们怎么样了?”
“我只是下过令把他们全数抓起来,如若你的家人不配合,格杀勿论。”阮伊箬轻描淡写的道:“横竖你们今日都是死,你要知道那么多做什么?总之我会好心的让你们在黄泉下重逢的。”
阮文渊听了这话,白眼一翻,不支的晕倒在地,那脸上,是掩不去的痛苦。
“喂,阮文渊,你不会就这样死了吧?”阮伊箬安坐在马上,讥诮的说。
“你这个魔鬼,我要杀了你!”阮青决只睨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阮文渊,便怒吼着冲向阮伊箬。
魏衍等人迅速的散开来,弩弓在手,纷纷扣动扳机,阻挡阮青决的进攻,阮青决原本受了伤,腿脚不甚灵活,这会更不能躲避。一众血煞盟的手下赶忙舞刀格挡开飞来的羽箭,让他躲过一劫。而羽箭过于激烈,且威力大过于一般的弓箭,血煞盟的手下,霎时便有几人中箭到地不起。
那些不会功夫的文官在府卫的护卫下,颤抖着身子,抱着头蹲在地上。虽是明白今日在劫难逃,却还是抱着侥幸的心里,努力保全自己的性命。因为不到最后,谁又能知道会不会有奇迹出现?
贺天尧一跃而起,挥剑袭来,云泽抽出宝剑,飞身迎了上去。
混战在这一刻拉开了帷幕!
阮伊箬迅速的拔开白玉瓶的塞子,倒了一粒药丸吞下后,递给了渚晗,渚晗取了一粒,再交给了符皖夷。
那柳彦在这个时候,似是明白大势已去,早没了刚才的雄心壮志,扯着已经吓得失去人色的柳义龙想要逃离,却被魏衍一支羽箭射中柳义龙的后背。
柳彦见了自己的爹中箭,将他往地上一扔,施了轻功想逃,渚晗却速度更快的将他截住,两人亦战在了一起。
符皖夷将药瓶传给寻夜之后,飞身去了位于广场北侧的点将台上,席地坐定,打开琴囊,取出瑶琴置于膝上,修长白皙的食指飞快的撩拨,激越的琴音透着深厚的内劲直逼场上敌人,所到之处,轻则受伤吐血,重则倒地而亡。
阮伊箬接过小七手上瑶琴,亦飞身上了点将台,学着符皖夷的样子,摆开架势。一撩一拨之间,那凌厉的内劲化着一道道白色的劲光,打在贺天尧的后背。
贺天尧腹背受敌,堪堪不能忍受重负,于是变换身形,将云泽挡在中间。
阮伊箬亦不在意,劲头一转,直取敌方的人群,杀机赫赫,凌厉至极。
血煞盟的人在羽箭的攻击下,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且中箭的人时刻在递增着。
阮青决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废物。心里一发狠,掏出怀中药包,也不在意是否会毒到自己的人,迅速的扯开抱着毒粉的纸包,纵起身子,撒了出去。
阮伊箬在他掏药包的同时,传音寻夜离欢等人,要他们装着中毒倒在地上。
那药末的威力实在是大的,在微风的吹拂下,快速的在空气中弥散,一时间,不分敌我,缓缓的倒下去一大片,那些个官员连同血煞盟以及暗楼的人无一幸免。
广场上只余下阮伊箬、符皖夷、渚晗、云泽与贺天尧师徒三人还能自由的呼吸。
“哈哈哈哈。”阮青决发狂的大笑,好半天止住。眼角余光瞥见东面那百级石阶之上,一黑一青两道身影挺然而立,不是那文景帝与李德海公公还能有谁?
阮青决心中大喜,不顾腿上疼痛,仗剑飞身,直朝石阶上掠去。
阮伊箬洞悉阮青决的意图,下一瞬,搁下瑶琴,脱掉身上外袍,抽出宝剑,飞身直取阮青决后背。
阮青决因为受伤,动作要比先前慢上许多,是以还未到得文景帝身前,便听见身后剑风传来。当下只得放弃刺杀文景帝的想法,闪身避开阮伊箬击来的一剑,与她激战起来。
阮伊箬手中宝剑快速的舞动着,招招杀招,凌厉决绝,对于阮青决,丝毫不显手软。
一开始,阮青决还能攻击几招,渐渐地,竟只余招架之力。
“我看你还是自刎算了,省得我动手会让你死得太过难堪。”阮伊箬嘴角含笑,语调轻缓的说。此刻的她,如若猫戏老鼠一般,将阮青决玩弄于鼓掌之间。
“少废话!要杀便杀!”阮青决硬气的说。
“是么,既然你一心要死,那你就去死吧!”阮伊箬眼中寒光一闪,剑锋一转,刺向阮青决的眼睛。
阮青决急忙抽剑去挡,却不知道阮伊箬此招只是一个虚招。
阮伊箬讥诮的一笑,剑锋再次一转,向阮青决的右手手腕刺去。
只听“啊”的一声,阮青决手中宝剑落地。
阮伊箬唰唰唰连击三剑,阮青决凄厉的惨叫几声后,便倒在台阶上晕死过去,但见他四肢筋脉尽断,鲜血汩汩流出。
原本与渚晗战在一起的柳彦,功夫不相伯仲,战了好一阵,二人谁也占不了上风,结果柳彦听见阮青决一阵哀嚎,略微分神,被渚晗逮到机会,一剑刺中胸膛。正欲飞身躲开,阮伊箬却挡在了他的身后。
诸阮二人联合作战,不消多时,柳彦便败下阵来,身中数剑,倒于地上。
阮伊箬凰舞在手,插进他的心脉。
柳彦脖子一歪,便死了过去。
而云泽虽然手中宝剑在握,奈何对手是贺天尧,功力悬殊,终归不是他的对手,左手手臂中了一剑,蓝衫被鲜血浸湿。
符皖夷的瑶琴琴风打过去,那贺天尧因为吃过符皖夷的亏,是以每次都能被他躲过,并不能帮上云泽什么忙。
眼见云泽渐渐占了下风,阮伊箬与渚晗二话不说便欺身上前,加入战斗之中。
三人力战贺天尧,堪堪只能打个平手。
高阶之上的文景帝见了这个阵势,与身侧的李德海公公互望一眼,亮出隐在袍袖中的宝剑,飞下台阶,五人合力围战贺天尧。
贺天尧见了李德海这个太监居然会功夫,且功夫不弱,心下惊异不已。只是为何他的功夫中,会隐隐看出自己功夫的影子?莫非——
贺天尧心中一个念头忽闪而过,一个旋身,改变剑风,转向李德海公公,趁李德海宝剑格挡之际,左手迅捷的抓向李公公的脸颊。
李公公明白他的意图时,想要抽身已是来不及,脸上一阵火辣辣的感觉之后,人皮面具顿时被扯了下来,一张年轻英俊、右脸颊微微有些红的面孔映入大家的眼帘。
“当真是你这个背叛师门的小畜生!”贺天尧怒气大盛,唰唰唰几剑,逼得“李公公”直退。
“李公公”隔开贺天尧袭来的剑花,一声冷哼,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等坏事做尽,何以非要让别人弃善向恶?”
“何为善?何为恶?这是一个适者生存的年代,只讲能力,不求善恶!好吧,你一心向善,莫非你忘记为师七八年的养育教导之恩,对为师挥剑相向就是善了?”贺天尧咬牙切齿的一边说着,一边躲避身后几人的攻击。
“早在我决定逃离你的时候,我韩笑便不再是你的徒弟了!而我和你,立场不同,注定会对立!”
是的,这人便是韩笑。
“哈哈哈,很好,与我对立的人注定都得死,我就先拿你这个小畜生开刀!”贺天尧眼中阴鸷的光芒顿显,语气阴柔的道:“今日,你们几个,全都逃不掉!”
说完,手上长剑更加迅猛的逼向韩笑。
韩笑连连后退几步,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
眼看贺天尧的长剑就要刺了下去,阮伊箬心中一急,手中凰舞便飞了出去,快准的透过贺天尧的后背,穿透了他身体,手中宝剑亦跌落在地。
贺天尧身体顿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望着四人,吐了一口血沫。
云泽正欲上前补上一剑,哪知那贺天尧狂吼一声,一股强劲的罡气透过他的全身,整个人霎时膨胀了起来,堪堪将他身上的灰色道袍撑破,凰舞宝剑亦被他逼出体外,罡风喷薄而出,将周围的五人逼出三丈远,狠狠的跌到在地上,连几丈外的符皖夷都不能幸免的摔倒在一旁。
此刻,贺天尧双目血红的瞪着躺在正前方的阮伊箬,眼中的恨意不言而喻;那支离破碎的布条挂在他的身上随着轻风招展,滑稽无比。
贺天尧一点点的将内力集聚在双掌之上,嘴里不住的喊着:“都是你破坏了这一切!你毁了我最钟爱的徒弟,破坏了我做国师的美梦!”
贺天尧喊完,双掌毫不留情的推了出去。
阮伊箬浑身疼痛,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见一团红光直朝她打去。
“宁儿——”
云泽、渚晗、符皖夷等人已是傻了眼,就那样愣愣的半卧在地上,做不出丝毫的反应。
离阮伊箬最近的小十九感觉到了危机,一个纵身而起,挡在了阮伊箬的跟前。
下一刻,小十九便若一支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十九!”阮伊箬痛呼。
中了贺天尧这贯穿全部内力的一掌,哪里还有活命的道理?
云泽等人这才回过神来,地上的寻夜、离欢、燕三等之前吃过解药的人,全数爬了起来,手中武器同时扔向那一个已经成魔的贺天尧。
霎时之间,贺天尧身上插了十余柄刀剑,而他还毅然挺立着。
阮伊箬忍着痛,坐起身,取下腰侧的弩弓弩箭,上箭,瞄准,射击!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