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2 / 2)

阮伊箬递上礼盒,调侃道:“太守大人万不要推辞,只是下人从他家乡带来的一点梧州茶叶,没花钱的,不算收受贿赂。”

“哈哈,公子倒是个有趣的人,如此黎崇收下便是。”黎崇伸手接过,放在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公子请坐。”

阮伊箬亦回礼道:“大人请坐。”

双双落座后,黎崇道:“公子不必大人大人的叫,黎崇不过是魏王府上的一个从官,沾了先父的光和受了逍遥王的举荐,才蒙得这一官半职,黎崇并没有做官的经验,如今掌管这一方之地,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下来。”

倒真是个爽快人!阮伊箬约微思索一下,便道:“如此,魏宁称你为黎大哥可好?”

黎崇惊,忙站起身,躬身道:“公子乃逍遥王的朋友,黎崇怎敢越距?”

阮伊箬亦站起身,抱拳道:“黎大哥不必介意那些虚的,逍遥王是逍遥王,我是我,我交朋友哪能与他逍遥王拖上关系?”

“这样,黎崇恭敬不如从命了,小弟请坐。”

“大哥请坐。”

“小弟的事迹,大哥这些日子可是听说了,如今这溯原城和乐安宁,这里面的功劳,当属小弟你。小弟小小年纪能有这许多想法与成就,真是令人敬佩啊。”黎崇由衷的说。

阮伊箬摇了摇头,道:“大哥,溯原目前来说是和乐一片,但是它潜在的危机是百姓们都无法预知的。今日我来找你,就是要将有些事告知于你。如今你作为太守,可说是责任重大,不过大哥放心,小弟定会协同你做好这太守的职责!”

阮伊箬说着便将日暮的野心、大楚的危机等全盘告之于黎崇。末了才道:“如今那城守将军应该也是魏王府出来的人吧?你二人定当协力,将护城河尽快挖好,城墙的修葺亦是一项繁复的工作,这些,定要在明年春日前弄好。我与大楚太子等人明日便启程楚京,而前面的路都是未知,溯原会不会经历战火也是说不定的,但是防范于未然决计不会有错。”

黎崇听得惊异不已,半晌才道:“小弟尽管放心,大哥一定督促好一切事宜。”

阮伊箬起身抱拳道:“如此,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还望大哥对我魏府多多担待。”

“小弟权且放心好了,只要有我黎崇在,没人敢伤魏府的人一丝一毫。”

“多谢大哥,时间不早了,小弟就此告辞。”

是夜,阮伊箬头倚着床栏,坐在竹苑燕藜离开前住的屋子里的床榻上,不点灯,就那样静静的坐着。

屋子里仿佛还弥漫着燕藜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好闻至极。

窗外有微风吹拂,扰得屋前的灯笼一晃一晃的,那烛光也因着灯笼的晃动摇曳着,飘渺昏黄的一片。

燕藜,明日便要启程去楚京,这次必定凶多吉少,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助渚晗拿下皇位,不过你放心,我会处处小心行事,尽量不让自己受到伤害。

呵呵,燕藜,你还不知道我认了个爹爹吧?他是个大胡子老头,你别瞧他外表看起来雄伟刚强,其实内心很脆弱的,堂堂七尺男儿,还会哭鼻子呢。或许我就是被他感动了才答应他的,不过他对我倒是很好,我很喜欢他关心我的那种感觉。我曾经还想,要是娘亲还在世的话,把他们撮合成一对儿,该是多么美妙的事。

燕藜,这次他亦被那郁王困住了,我若不去救他,他估计在郁王继位后就会被处死了,所以这次就算不是因为渚晗,我也会去楚京的。

突然的一阵箫声传入耳际,扰乱了阮伊箬的思绪,让她有丝错觉,以为是自己太过想念燕藜而产生的幻听。坐直身子,再一细听,确实是有人在吹箫。箫声缠-绵悱恻,美妙悠扬,仿佛是在对恋人诉说相思情话。

奇怪,魏府里还有谁会吹箫的?难道是那群孩子中的某人?不对,他们的生活极有规律,现在已然睡去。况且就算是他们中的某一人,目前也没有吹到这个水准的。

阮伊箬站起身,在衣架上扯了件披风披上,走到屋外,站在廊檐下仔细聆听了片刻,便循着声音朝院外湖泊的九曲回廊走去。

在九曲回廊的中央,有个湖心小亭,夏日里满泊荷花,清香幽幽,伴着蛙鸣和游鱼戏水的声音在那里纳凉,倒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只是这么大冬天的,既没花香,又无蛙鸣,谁会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抒发相思之情?

阮伊箬轻手轻脚的走到亭边,定睛一瞧,那一身白袍,倚栏背立的身影,不是燕藜还会有谁?

“燕藜。”阮伊箬轻声呢喃,语气中满是欣喜。

那人听见声音,箫声骤停,窸窸窣窣一阵之后,这才转过身来,透着戏谑的口气,轻声道:“你心里就知道燕藜!”

“程然?”听了这话,阮伊箬突觉一阵面红耳热,嘟哝着问道:“你怎么还不睡?大半夜的在想谁呢?”

“我说想你,你信吗?”程然调侃道。

阮伊箬在一旁栏椅上坐了下来,挑眉道:“信,为什么不信?谁叫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老虎见了还要多看我两眼呢。而且你要不是想我,怎生会到我院子旁边来吹箫呢?”

“呵。”程然听了她夸张的话语,竟是忍俊不禁,不由低笑道:“我住在兰园,你住在竹苑,这湖心亭顶多算是在竹苑和兰园的中间而已,你咋就以为我是在想你而吹呢?”

“就不能配合一下嘛?真是的!”阮伊箬抱怨道。

“呵呵,或许是我不懂情趣吧。”程然无奈的笑笑,问道:“倒是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还不是被你吵到的。”阮伊箬睨了他一眼,转而正儿八经的问道:“程然,你怕吗?”

“呃?”面对她突兀的一句话,程然思考了一阵才堪堪明白她所问此话的意思,当即反问道:“你呢?”

“说不怕是骗人的,此去的凶险是可以想象的,等待我们的是怎样的一个结果还不得而知。”阮伊箬将头靠在栏柱上,晶亮的眸子望着天上的一轮弯月,幽幽的道:“我怕,不是因为我怕死,我是怕我就这样死在楚京,而我的大仇还未得报;我还怕我死了燕藜会伤心,他对我的感情,是旁人不能理解的。今生,已经注定我是他的牵挂,他是我的逆鳞,他不容许我受到一丁点的伤害,而我也决计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虽然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是他知道,这会的她很美,美的不可方物。

程然面具下的精芒一闪而过,却是带着吃味的声音道:“燕藜何德何能,竟能得你痴心相对?”

“呵,或许你们都觉得他一无是处,但是在我心里,他是这世上最美好的男子。和他认识快三年了,他从来没对我说过一句重话,他对我的付出,要比我对他付出的多得多。”阮伊箬坦然道来,脸上满是骄傲与幸福的色彩。

“如此来说,我们都没机会了吗?”程然问得淡然。

阮伊箬拂开被风吹到脸颊的一丝秀发,嗫嚅着说:“世上美好的女子多的是,你们为何偏偏看上我?我魏宁心狠手辣,做事狠绝,我认为自己从来都不是好人,根本不值得别人掏心对我。”

“你做事狠绝是针对那些奸佞小人。你聪慧、你机智、你能干、你善良、你杀伐果决……你的优点多不胜数。你的美好,旁人都瞧在眼里,放在心里。”程然在她旁边坐了下来,目视着她的脸,泰然的说:“其实你不要觉得别人对你的感情是种负担,旁人喜欢你,是因为你值得喜欢,值得别人真心相待。在我们每个人心里,你如那仙女一般,不带一丝瑕疵。”

“哈哈。”阮伊箬煞风景的大笑道:“我有你说的这么好吗?”

“程然不说虚话。”

有一件事除外!程然在心里补充道。

远处梆声响起,已然到了丑时了。

程然站起身,道:“宁儿,回去睡吧,一早就得出发了。”

“嗯,你也是。”

阮伊箬亦站起身来,迈出几步,突然转身,但见程然依然立在原地,似是在等着她离开。

“程然,这次的事,当真是未知的,我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不过我先谢谢你,愿意与我涉险。”

程然愣了愣,抛下一句“傻瓜”,便头也不回的朝兰园而去。

翌日一大早,些许的薄雾渲染了整个苍莽大地,朦朦胧胧一片,虚无梦幻。

阮伊箬、程然、云泽、渚晗、韩笑、青鸾、小成一行七人,不及与府中众人道别,便快马加鞭急奔在薄雾之中。那马蹄之上,全数以毡布包裹,跑在青石路上,只发出闷闷“踏踏”声。偌大的溯原城,此刻人迹寥寥,偶有路人瞧见,却因为瞧不真切,感觉似一阵黑风飘过。

溯原城门洞开,新太守黎崇与城守将军郭旭带了大队的随从、官兵,列队恭候在两旁,为一行人送行。

“吁——”

七人停下马来,安坐马上。

阮伊箬朝着黎崇抱拳道:“黎大哥,郭将军,何以如此隆重?”

黎崇跨前一步,几不可见的朝程然点了点头,转向阮伊箬道:“小弟,你等此乃大义之举,实在是我大燕百姓的福气,大哥不能做什么,唯有带众人为你们送送行。”

阮伊箬淡笑道:“大哥严重了,生为大燕人,稍稍为大燕尽些绵薄之力,何足道矣?”

“就小弟的这份心境也值得我等称颂!”黎崇说着摆了摆手,道:“来人,上酒!”

一溜小兵端着食盘,盘里是一只大海碗,有人抱了酒坛就开始倒酒,一时间,浓烈的酒香弥散开来,飘进鼻端。

云泽许久不曾饮酒,肚里的馋虫已被勾起,当先接过一个兵卒手中酒碗,非常豪迈的一饮而尽。程然亦是撩开面具下端,以宽大的袍袖遮住面颊,将酒饮了个干净。

众人一一效仿,末了抹了把嘴,将碗还给兵卒。

呵。阮伊箬低笑,心下腹诽道:此情此景,还真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只是我们是不是也会一去不还?

“小弟,此去路途凶险,尔等万万小心才是。”黎崇担忧的说。

“大哥权且放心,我等定会安然回来!昨日和大哥所说之事,大哥定要记牢。”阮伊箬挺了挺身子,道:“我们就此别过!”

黎崇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驾——”

七人再次策马扬鞭,马蹄溅起无数尘粒四散飞扬。

或许前面困难重重,艰险难料,可我们却没有退缩的余地。

面对困难,唯有迎接挑战,才会有真正的成长。而成长正如蝴蝶破蛹,过程虽是痛苦的,但是若没有这份蜕变,就不会有真正的美丽,更不会有新生。

人,战胜困难一次才会更强大一次。

一路上,众人装着是楚京首富胡家的家人,因着一应通关文牒俱全,阮伊箬再阔绰的塞了大把银票,那些守军不但没有过多的盘问,相反还给予了不少的照顾。

这胡家的名声真是大得可以,只要一提到他们,全楚京没有人不知道吧。看来渚晗所提议的以胡家人身份通关的决定,倒是没有错的。

至于面具男程然,不愿接受韩笑的易容,兀自披个黑色的斗篷,戴了个大大的风帽,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搞得像个神秘人士似的,每每过关之时,都将自己说成是麻风病者,且表现得脾气暴躁,唬得那些想瞧他真面孔的人一愣一愣的。阮伊箬逮住机会,说些好话,再多塞些钱,也就过了。

过了盛州,因着临近京城,盘查才开始变得严了起来。到处能看见有官兵拿着阮伊箬的画像在比对路人,只要是十二岁到十五岁的男男女女,都会拉到一旁接受盘问。至于那些身份不明的,将会马上押往大牢,以待有人来确认。

那渚郁许是自信渚晗已经身亡,明里暗里倒没遇见搜查他的。不过想来他渚郁也是不敢的,他要真那样做了,就有些此地无银的感觉了。

呵,你渚郁还真是对我恨之入骨啊!都一个多月了,还没忘记要我的人头啊。看着那画像,阮伊箬直想傻笑。若说能从那画像中找出半分像她,就是对那画师的抬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