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锦乃益州名产世人皆知,绫家既然做着贩布制衣的生意,每年总免不了要去看看。这种以压货为名,游山玩水的差事不儿自然当仁不让,她带着白鹭朱鹮,暗地里又有墨黎谷的弟子们沿途保护,每次都是欢心而去,乘兴而归。
夔州是她们出蜀回京的必经之路,那一年,商道上的车队颇多,道旁的邸店也是人满为患,不儿她们走访了好些家,才勉强找到一家有空房的。那小店开在山道旁,地势不是很好,倒有个文雅的名字叫做柏叶。
不儿带着朱鹮进去看了看,觉得铺子虽小也是窗明几净,问过店家才得知只余一间空房。两人商量一番,决定暂且凑合住下,安顿好货物,再让白鹭带着其余几位压货的弟兄去另寻住处。不儿出行之时一向是着窄袖胡服,男装打扮,朱鹮也随着主人,扮作随行小僮。她们简单吃过晚饭,一边看着墙上的题壁诗打发时间。没过多久,便看到东家行色匆匆的戴上斗笠蓑衣,奔出店门,消失在暮色之中。
不儿觉得好奇,就趁着老板娘来收拾碗筷的时候打听道:“都这时辰了,店家怎么还要出去?”
杜家娘子道:“不瞒客官,家中公公久病缠身,官人忙着送药去了。”
不儿点点头,觉得屋外雨声萧瑟,便早早带着朱鹮去歇息了。
雷重秋是第二日晌午到的柏叶邸店,他跑了一上午的路口渴的紧,见这小店以柏叶为名,知道取自尊前柏叶休随酒,胜里金花巧耐寒,便想进去打两碗薄酒喝。
他入了店,翻张长凳坐下,管店家要了些酒水,一碟小果。雷重秋边喝着浅酒边四下打量店中陈设。他每到个地方,总要先摸清四周地势,格局,以备不时之需,也算是自己在梓州城混了这么多年,还没被人打死的保命绝技。
杜家娘子看这人一直在寻摸什么,好奇道:“敢问客官,我这店里,可是有什么不妥?”
雷重秋忙解释道:“非也非也,只是在下一些陋习罢了。不过这偌大一间铺子,只有娘子你一人经营吗?”
老板娘又把家中有病重的公公之事道了一遍,说完之后就回了后厨。雷重秋干了碗里的酒,觉得歇的差不多了,留下酒钱便准备离去,刚要起身,忽见一行人从门外冲了进来。为首的汉子圆脸环目,一身煞气。雷重秋看出来者不善第一反应就是跑,但他仔细观望,发现这些人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他稳了稳心绪,想看个究竟。
那汉子提了一把钢刀,哐当一声拍在柜台之上,大声喝道:“姓杜的,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杜娘子听了喊声赶忙跑了出来,见到来者面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哀怨道:“程大侠,之前的误会,我们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吗?您怎么又来寻我家官人?”
程姓汉子冷笑道:“哪有什么误会?你们偷偷放跑了我的人,还想三言两语就撇个干净,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赶紧让姓杜的滚出来,说,什么时候赔钱!”
那娘子哽咽道:“客旅不安,不得起遣,我们只是把伤者送到了医馆,不知那人是在大侠手下犯了事的。大侠上次来访,打也打过,骂也骂过,我们店小利薄,赔不出您那些银两,您还是再找找那人吧…”边说,边有泪珠顺着俏丽的面颊淌下。
雷重秋在旁边听着,心里明了个大概,这个什么程大侠,不过又是个欺良霸善的恶徒。他端起桌上的空碗,走到柜台前,让店家再给他添些酒水。
小娘子抹着泪水,给他斟酒,听他问到:“不知这大侠向店家要多少银钱?”
杜娘子颤巍巍的答:“程大侠说,那伤者从他寨子里盗取了白银千两…如今没了下落,便要我们…”
雷重秋一听,好么这无赖之人还是狮子大开口,什么寨子能藏有这多银子,还能让一带伤之人盗了去,不过闹事的托辞罢了。他接过酒碗,回头对那圆脸汉子道:“这位兄台,店家救死扶伤既合道义,又善人性,虽说误了您的事儿也是无心之过。您还是冤有头,债有主,速去寻那贼人,何必在这为难这小夫妻呢。”
程充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跟大爷我这讲道理,滚一边去!”说罢他大手一挥,把雷重秋推个踉跄。
这时,从后院进了个人来。那人桃面杏眼,一袭红衣,是个弱冠公子。他撩帘进来,一脸不快的道:“吵吵什么?十里开外就听这热闹,险些惊了我的马。”来者正是不儿。
杜娘子知道这是昨晚来的客人,忙迎上去小心陪着不是,眼里还闪着泪光。
不儿睥睨的扫了眼吆五喝六的程充,不屑道:“什么样的寨子能存个白银千两?就算真有,也是巧取豪夺来的吧?不义之财散了也好,免得遭天谴。这般说来,杜家娘子还帮你了,你不赶紧给人道谢,瞎嚷嚷个什么?”
程充心里一股无明业火,他本来想趁着杜郎不在,要么逼着小娘子交出铺子,要么干脆把人掳走,却没料到冒出这么多爱管闲事的人。“我今儿是撞了邪了,不要命的来了一个又一个!你们这么喜欢英雄救美,老子就成全你们,先喂了我这钢刀再说!”说完,他便挥刀看向不儿。
不儿侧身躲过刀劈,两个连跳跃到大屋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