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晃的秋千瞬间静止下来。
榕树上的雨露滴滴哒哒的往下落,乔玥站在季长澜身后,瞧不清他的面色,微微皱了下眉,正要用两只手推时,忽然感觉到后颈一凉,一只冷冰冰手轻轻扣上她后脑,她一抬眸就对上了季长澜静幽幽的眸子。
像是逗猫儿似的,他侧着身子轻轻抚弄着她的后颈,弯着唇角道:“来,好好和我说说,裴婴这些日子到底有多好?”
他的嗓音很柔和,眉目间也不见丝毫冷凝的神色,可修长的身形坐在高高的秋千上时,便有了股强烈的压迫感,乔玥忍不住后退了一小步。
季长澜又将手收紧了些,压着少女的后脑将她带到神色,俯身凝视着她,问:“跑什么呢,不是要帮我摇秋千么?”
乔玥忙将手抓在坐板上,想起上位者都不喜欢下属走的太近,她一边帮他晃秋千,一边解释道:“他、他就是不像之前那样阴阳怪气了,也没有特别好……”
她乖顺的模样让季长澜心里的恼意散了些,缓缓收回了手,摩挲着指腹间残余的温度,轻声问她:“裴婴还说什么了?”
乔玥不敢再隐瞒:“他说侯爷这几日不会出府,要奴婢好好陪着侯爷。”
季长澜轻轻笑了一声,终归是没有再说什么。
乔玥见他情绪好些了,这才轻声问了一句:“蒋二姑娘失踪了,那侯爷的婚事怎么办?”
“拖着便是。”季长澜淡淡回了一句,眸底幽沉。
先前他并未将退婚一事明说,知道这事的不过只有靖王和沛国公两人,朝中大臣多数不知道他态度。
如今有婚约在身,自然也不会有其它大臣和他攀亲家。只要蒋夕云一日找不到,他就可以拖延一日,倒省了他不少麻烦。
自己送上门来,又岂有不杀的道理。
乔玥看见他阴恻恻的眼神,倒是不太敢再问了,埋头又将秋千推高了许多。
院外,小厮匆匆从小径上跑了过来,看到坐在秋千上的季长澜,不由得愣了一瞬,对上季长澜淡而无波的眸子,慌忙跪下身子:“见过侯爷。”
季长澜握了握绳索,秋千再度停了下来,他垂眸看着地上小厮问:“什么事?”
小厮本是来找乔玥的,但听见季长澜开口,也不敢隐瞒,忙道:“院外有个陈姓的男孩儿,说是要找侯爷身边这位姑娘。”
听到这话的乔玥微微一愣。
上次她送小根回去时,曾和小根说过,她一个月才有一天休假,让他下个月再来找她,可如今才过了半个月,小根就又来找她了么?
小根不是不听话的孩子,怕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乔玥心中不免担心起来,抬起一双眸子看向季长澜,轻声问:“来的人是奴婢的弟弟,就是侯爷上次见到的小男孩,侯爷能不能准许奴婢去看看他?”
想起乔玥上次抱着小男孩儿消失在巷口的样子,季长澜眯了眯眼,没有答话。
乔玥见他沉默,轻轻晃了晃秋千的木板,没能晃动。
她知道这大概是不能的意思。
可是想起小根,她又十分不放心,索性挪着脚步慢吞吞走到季长澜面前,仰着小脸对上他幽静的眸子,语声轻软道:“奴婢弟弟很懂事的,不会无缘无故进城来找奴婢,可能是奴婢家里出了什么事……”
季长澜凝眸不语。
他知道八成是因为谢景前些日子去过的缘故。
虽然他也想知道谢景过去究竟问到了些什么,可他现在若不狠心点,乔玥今后都要和这家人纠缠不清,便没什么心思见了。
他动了动唇,正要拒绝,秋千下的小姑娘却忽然抬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很轻的力道,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怯意,惹得秋千上的藤蔓一阵轻晃。
季长澜一低眸就看到了小姑娘水灵灵的杏眼儿,轻声恳求道:“拜托侯爷了,奴婢就见一会儿,就一会儿嘛。”
少女语调绵软的好似撒娇,季长澜的思绪有一瞬间的怔然,就这么静静瞧了她半晌,才转头对旁边的小厮吩咐:“把那男孩儿带我房里来。”
“是。”
小厮匆匆退下,两刻钟后,陈小根来到重华院内。
陈小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院子,比他们村头的村长家还大呢,对着屋顶上整齐的黑瓦瞧了又瞧,许久舍不得低头,直到快进屋时他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跟着小厮跨进房中。
季长澜正坐在窗户旁边看书,见男孩儿进来,淡淡瞧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书册翻动间,乔玥从里屋走了出来,看见陈小根红肿的面颊略微一怔,忙蹲下身去,用手轻轻捧着他的下巴,问:“你的脸怎么肿的这么厉害,被人欺负了吗?”
陈小根眼眶发酸,低着头轻轻说了一句:“不是,是娘打的。”
乔玥闻言微微皱眉,哪有亲娘把孩子打这么狠的。
她轻声问:“你娘为什么打你啊?”
她言语中关切意味儿明显,陈小根的眼眶又酸涩几分,干涩的嘴唇动了动,险些就把字帖被人抢走的事儿说出来了。
可想起谢景临走时的警告,小根心里又害怕起来,咬着嘴唇不吭声了。
乔玥也没怀疑什么,只当是小孩子嘴笨一时说不出原因来,见他脸肿的厉害,想起之前的紫金膏还剩了些,便回头问季长澜:“侯爷,那个紫金膏可以消肿吗?”
季长澜翻动书页的手一顿,抬起眼眸静静地凝视她,微冷的嗓音异常淡漠:“我若没记错,那紫金膏是我前些日子赏给你的吧,我有让你给旁人用?”
空气安静了一瞬。
乔玥意识到自己确实不该把主子赏的东西随意给别人用,刚刚张口说了声:“对不起……”一旁的小根却忽然爆发了情绪。
“你们这些坏人就爱欺负人!谁要用你们的药膏啊!”
乔玥一怔,忙要拉住小根,可七岁的男孩到底有些力气,执拗起来根本控制不住,眼见乔玥要倒在地上,季长澜忽然合上了书卷,语声淡淡道:“让他骂,骂够了再走,我又不会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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