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澜瞳孔微缩,忽然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门“砰”的一声合上了。
刚刚踏上长廊的乔玥不由得愣了愣。
侯爷没听见自己喊他吗?
刚才自己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也不算小呀,他应该能听见的吧?
乔玥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想起季长澜先前疏离的态度,她忽然觉得他在避着她。
哪有主子避着丫鬟的?
乔玥觉得自己的思想有问题,但她偏偏就有这种怪异的感觉。
乔玥愣在长廊上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了偏房。
天上不一会儿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门前的古榕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乔玥坐在床前睡不着,干脆生了炉子温了壶热茶,捧着茶壶刚走到季长澜房门前,就听到屋内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像是木椅摔在地上的声音。
想起他之前低血糖晕倒的样子,乔玥心中一惊,忙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烛台落在地上,房间内漆黑一片,冷风裹挟着雨丝灌进屋里,屋外闪电亮起的一瞬,她隐约看到屏风后的人影。
季长澜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倒在地上,站在屏风后的他一如往常那般优雅从容。衣摆带起的风卷起地上的檀木香灰,映着玄黑长袍上冷冽的金丝绣纹,那双苍白漂亮的手正扼着玉珍的喉咙,缓缓收紧。
几声闷雷乍然而起,乔玥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季长澜时的雨夜,他也是这样满身戾气。
只不过那时她只听到了屋里的响动,并没亲眼见过濒死之人的模样,也不知道一个人被扼住喉咙时,原来可以将眼珠子瞪得那么大。
这是乔玥之前在恐怖片中都没见过的景象。
她的手控制不住的颤了一下,手中的茶壶磕在身旁的楠木桌案上,“啪”的一声碎成千片,在沉闷的雷雨声中尖锐刺耳。
季长澜听到响动回头看去。
门外长廊光影落下,小姑娘手中的茶壶和四年前那样碎了一地。
长廊外雷雨隆隆,古榕树叶被风扯落,她站在一片苍绿之中,黑亮的杏眸里满是怯意。
季长澜扼住玉珍咽喉的手下意识一松,眸底汹涌的戾气消失殆尽。
摆脱钳制的玉珍翻身跃起,扬着手中的匕首向他后心刺去——
“侯爷小心!”
屋外电光闪过,他看到小姑娘握着手中的碎瓷片惊慌失措的向他跑来……
与四年前一模一样的画面,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那个阴冷潮湿的雨夜里。
同样昏暗无光的房间里,女孩儿用瓷片割破了暗卫的喉咙,那双纤细柔软的手上染满了血,身旁茶水的碎瓷洒落一地,她蹲在重伤的他面前,抬起惊慌失措的小脸一遍又一遍的对他说:“阿凌,我不怕的。”
“我真的不怕。”
“我不要他们伤害你。”
季长澜看到那双雾蒙蒙的杏眸里亮起几丝和他一模一样阴郁的戾气。
……就好像被他沾染了一样。
当时的他说不上是什么心情,甚至还有些许将她同化的庆幸。
看,她并没有嫌弃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他,甚至……还为他杀了人。
这个像湖泊一样澄澈干净的姑娘,他想碰又不敢碰的皎皎明月,最终还是被他带到了阴暗腐臭的沟渠里。
而且她并不排斥。
所以,当听见她说“不怕”时,他便信了。
院外风雨肆虐,折弯了小树新生的枝桠。小姑娘在他身边蹲下,细软的小手轻轻搭在他手臂上,仿佛雨血中绽放的花。
“阿凌,我扶你起来。”
他静静看着地上暗卫的尸体,没有回话。
他知道谢熔派来的人马上就要到了,他现在还不能让谢熔知道自己杀了他的暗卫。
他低声问她:“我现在动不了,乔乔会处理尸体吗?”
搭在他手臂上的手抖了抖,而后,他听见她很轻很轻的问:“不把他处理掉你会有危险吗?”
“嗯。”
她仰起小脸看着他,声音稚嫩而柔软:“我不会,但是……阿凌可以教我怎么做。”
屋外大雨滂沱,电闪雷鸣中,他并没有听出女孩儿语声中的颤抖。
他说:“好。”
少女小小的身子拖着比她还高了一半的死尸,步步艰难的往院外走,藕粉色的裙摆在泥泞中绽开,她身后的脚印逐渐汇聚成了一条蜿蜒鲜红的河……
那时的她才刚刚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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