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陵并不信他的话,在他看来世间女子都各有各的好处,即便一时走上弯路,却也大抵是有难言的苦衷的。他对待姑娘总是要比男子要宽容一些。只是随即想到现在还在禹州的冒充他母亲的那位肖氏,陈陵就消了这样的念头。他总觉得世间女子已经活的辛苦了很多,不必要再这样的妄加揣测的让她们过得更是苦不堪言,但想到肖氏,能为了自己莫须有的欲望而大开杀戒,破灭别人的幸福和快乐,便让他再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好了,你说得对,这世间的恶本就不分什么男女,是我着相了,还是飞白看得更清楚明白些。看来日后是该多和你学学,也免得等到日后历经风浪的时候,还看不清楚别人的心思。”陈陵这话自然是恭维他,赵飞白这人性子和孔雀一般,不仅是外表喜欢像个孔雀一般的炫耀自己的羽毛,这内里也一样的喜欢别人恭维他。
果然听见陈陵这句话,赵飞白得意的鼻尖都翘了起来,挥手让身边的侍女都退下去,带着陈陵他们两个就沿着曲曲绕绕的不规则的石板路,去看他置办的那一片春光灿烂的十里落英。
赵飞白所在的这一片山峰上是地气最为湿暖的一个,比之陈陵那儿夏日炎炎中也一样的凉爽如秋日,要四季分明得多了。随意铺上去的石板路的缝隙中长了毛茸茸的小草,稀疏的野花夹杂在其中,还有昨夜留下来的湿漉漉的水汽。在往前走转过一个假山石头搭起来的拱门,就能看见雪白的花瓣轻轻地送过来,铺在地上,还有鸟雀啾啾的啼叫声。
“这花儿,是什么花?我看这有些像是我们那儿的雪樱花,但这颜色却又太白了些,花蕊也没有这样的细密。”陈陵捡起地上的一朵完整的花朵,四瓣花攒成一朵,中间有略带着点儿粉色的花蕊,是他没见过的花儿。
“要是能让你看出来,我还请你来做什么,自然是我自己弄出来的新得品种。是用梨花中最好的那一株,和你们那儿的雪樱花结合起来的。开的时日长久,且并无雪樱花的风吹凋零,花瓣洁白如玉,漫山十里都是绝佳的景色。”赵飞白自豪的道:“你的冠礼我不能去,就只有这十里花林算作是送你的礼物。”
说罢他一贯缠着冰碴和嘲讽蔑视的眼睛一下的温软下来,柔声道:“我知道你身边发生的事儿了,什么样儿的话说出来都是虚情假意,我只想告诉你,有什么事儿你尽管开口,我一定随叫随到。”
“我知道你的心意,能有你这句话,我心中很是熨帖。”陈陵拍了拍他的肩膀,赵飞白喜欢的是风雅,是闲云野鹤的无拘无束,从来都不喜欢掺和任何人的事儿。做他师傅的长欢长老就常说这个徒弟实在是怪异,脑袋里在想什么东西完全不知道,常常是一个时候就转一个想法。神经质的让人吃不消。好在他身家丰厚,是长宁长公主的孩子,有足够的家产让他霍霍。
能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出人意料又在意料之中,陈陵眼睛肿浮起一抹笑意道:“既然你这般说了,那我以后就不和你客气了,现在我就有一件事情要把请你帮忙。”
“你这真真是给你一口气,你就能升上天呀,顺杆爬的快得很呐!”赵飞白闻言斜着眼睛看他,刚才的那一抹温言软语像是镜花水月一样的消失不见,“说罢,看在你和我矫情阿红的份儿上,我就允许你今天向我提一个要求。”
陈陵忍笑道:“我的要求很简单,你身边不是有一个你娘在宫里给你求的太医,让他来给阿章看一看。他今日的脸色不好,我担心是昨夜刚从地气暖热的地方来吹了这里的冷风,受了风寒,你让他来给瞧瞧。”
听着是为元清章求的,赵飞白的脸色一下便不好了起来,从元清章和他们坐在一起就再也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的赵飞白才施舍似的撇过一点余光,轻慢的扫着元清章苍白的脸,道:“原来是这位生病了,可我看他气息绵长,并不是什么风吹吹就病了的美人灯。不过是寻常的冷暖交替罢了,竟然这么脆弱的就病了,真是让我惊讶得很。”
看陈陵不赞同的眼色,赵飞白勉强收了自己的毒舌,看也不想看他一眼的道:“既然是你的请求,那我自然是会答应的。只是这位太医只为我一人看病,且脾气大得很,也不受天幕山管辖,想要请动他,还得我带着去才行。你将将受了那样多的风波折磨,就不必跟着我们去了,自去看看我送你的礼物就是了。我带着他去便是了。放心吧,我是不会对他做什么的,且他身负武功,就算是我想对他如何,他也不可能这样的坐以待毙吧。你尽管放心就是了。”看着陈陵脸上不加掩饰的担忧,赵飞白恼羞成怒的说道:“我在你心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形象啊!”
眼见着他连头发都气得飞起来了,陈陵忙收了脸上担忧的神色,安抚道:“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们两个都去了,我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嘴硬心软,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安抚完了怒批勃发的赵飞白,陈陵有回转过来抓着元清章的手道:“你先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今日神态的确苍白,话也少了,我实在担心。飞白身边的这位太医医术高超,让他帮你看看,若是没什么事那自然最好,若是有什么不好的,那及时的查出来也是好事。”
元清章有心想要拒绝,但看着阿陵担忧的关切,还是说不出什么不好来,只能白着脸的点头答应了,“我也正巧想要去看看,既然这里就有这样好的大夫,自然最好不过,且又是你帮我要来的,我自然不会辜负你的心意。”说罢半侧着脸朝着站在一边的赵飞白微不可见得点点头,算作是招呼了。
就这么三言两语的约定了,赵飞白招来侍女带着陈陵自去赏春,和元清章留在原地看着陈陵走得远远的了,才开口轻声道:“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还能见到当初那个差点活不下来的孩子,当真是这缘分妙不可言。你说是不是?”赵飞白悠闲懒散的重新靠在榻上,翘着一只脚的道:“我现在是该叫你元当家,还是陈江海呢?”
听见这个久未听人说起来的名字,元清章毫无波动,眼神暗下来的冷声道:“常听说天幕山的常戊仙君喜怒无常,万事不挂在心上的大名,但没想到这竟然是个谣传,那么久的事情了,你还这样牢牢地记在心上,也真是难为你了。有限的脑袋竟然还要存着这样久的信息,若是你的师傅听见了,定然欣慰得紧。”
赵飞白并无刚才在陈陵面前的动辄生气耍性子的任性模样,极有风度的轻笑一声,“不是我记性好,而是当初那件事实在是太过于诡异非常,我那时年纪又小,见到那样的事情如何不胆战心惊,即便是我不想时时刻刻的记着,它也牢牢的存在我的脑袋里,让我想忘记也难呢!当初这件事还是咱们山主大人帮着平息的,想来他也一样对你印象深刻,见了你保不齐还会斟茶待客呢!”
“我不知道你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扒上阿陵的,想要做什么,都与我无关。看在我们相见一面的份儿上,我给你一个忠告,尽早离了阿陵身边,他是这山上最后的一抹净土,是我们捧在手心上的纯澈,绝不容许你这样污浊不堪的东西沾染丁点儿。”赵飞白的眼尾凌厉的割开一抹凌厉的弧度,漆黑的眼珠边缘影影绰绰的抹了一抹暗色的深红,看着元清章,就像是再看一个只能尽早扔在垃圾里的渣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