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
小海正在疑惑中,詹台已跳下了高台,举着手机在村民们的眼前扫了一圈。
小海踮起脚尖,也瞄了一眼。
手机上是一张照片,两个男人并肩站在一起,眉目间依稀有些相似,像是一对兄弟。
老的那个看起来像是有点眼熟,小海看着照片,心里骤然涌起一阵莫名的厌恶和恐惧。
他想再看一眼照片,脑海里却有个小小的声音拼命阻止他,仿佛再看一眼就会勾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似的。
好在很快就有其他村民认出了照片里的人。
“这不是闵于吗?”有人诧异地喊,“这是闽于和闽龙他们两兄弟?现在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闵于?!
这一次连张总都站起身,神色凝重,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最大的孩子当时十岁出头,姓闵,叫闵于。这个闵于啊,长大了越来越古怪,人也阴沉。他有个亲弟弟,当时也就三四岁的样子,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
这是张总说过的话。
照片里年龄大一些的中年男人是闵于,那他身边站着的那个人就是他的弟弟。闽于闽龙两兄弟——是说闵于的弟弟,就是在嘉年华公园里面出事,死在棺材里的闵龙?
小海大气都不敢出,寥寥数语之间已经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危机四伏”。
三十年前那天晚上,孩子们深夜未归,张老板带着老村长沿着公路往前找,恰恰遇到了从山上下来,带着四岁弟弟的闵于。
是闵于告诉老村长和张老板,他和弟弟在下午的时候就和其他几个孩子走散了的。村民们听信了闵于的话,以为孩子们还在山中迷路或者遇险,组织了一波又一波的人进山寻找。
可是最终的结局……却是四个孩子被闷死在了村后废弃的仓库里。
小海原本以为,四个孩子从山上下来之后回到了村里,和闵于他们走散了。闵于不知道四个孩子已经下了山,才会无意间“误导”了寻找孩子们的村民。
可是……如果闵于并不是“无意误导”呢?或者说这四个孩子,也许从一开始就从来没有进过山呢?
小海蓦地睁大了眼睛,想到了四个死去孩子指缝的泥土和手上的伤痕。
他们曾经呼救、大门曾经紧锁——可是尸体发现的时候,门却没有上锁。
如果不是所谓“女鬼作祟”的话,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在孩子们死后,门锁被人刻意取了下来。四个孩子的死,从来都不仅仅只是一场巧合铸成的意外。
而是两场,两场巧合。
两场意料之外的巧合。
“是闵于么?”小海喃喃地说,“他当时十岁,孩子们最大。是他说服孩子们从通风口钻进去的?是他在张老板他们找人的时候误导了大家的方向,失去了最佳救援的时间?如果是他的话,一切都可以说得通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是为了恶作剧?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小海仍然不解。
“为了复仇。闵于是为了复仇。”茉莉轻声说。
高台上的詹台恰在此时转过身,神色冷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严肃。
“张老板……”詹台清清楚楚地说,每一个字眼都仿佛从齿间挤出来,“我听说,你格外喜欢孩子?”
“格外喜欢”那四个字被他咬牙切齿地说出来,小海竟然听出了些悚然心惊的意味。
詹台一步步朝张老板逼近,语气也越来越阴狠:“张老板,告诉我。您是不是格外喜欢孩子,特别是……七八岁的男孩子?嗯?”
第118章 采蘑菇(五)
闵于自小跟着住在张家村的外公和外婆生活,每年春节才能见到从外市打工回家的父母。外公外婆带着一个孩子,在张家村的日子虽然不能说多紧张,但也从来没有宽裕过。
从记事开始,闵于对于“父母”的印象就很模糊,他们更像一对每年见一次面的陌生人,只需要在见面的时候打打招呼,接过新衣服和红包,沉默地点点头。
可是有一年春节,他的父母不仅回来了,还带来了他刚出生不久的弟弟。
小小的一个奶娃娃,身上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香气。闵于伸出手指,好奇地摸弟弟的拳头,却被弟弟细小的手指紧紧攥住。
好小的手,好像用力挣开就会让他哭起来似的。
闵于小心翼翼地拍着弟弟,微微抿起了唇角。
那年元宵节后,父母又一次离开了张家村——而这一次,他们把他的弟弟也留了下来。
闵于从来都不知道小小的人儿一天竟然要吃掉这么多奶粉。
父母留下的奶粉罐子很快见了底,外婆从抽屉底抽出皱巴巴的钱交到他手里,让他去县城的军人服务社买,每隔半个月就要去一次。
饿肚子倒是不至于,可是小孩子最是敏感,早从大人言谈中的只言片语了解到如今经济的“困难”。清晨六点多,闵于背上了竹筐,沿着大路朝秦岭山中走去。
老人们常说背靠秦岭,如同背靠金山银矿。
冬天落雪,厚厚的积雪没过脚面,安静的大山仿佛盖上了一张厚厚的棉被。只要在雪白的地面上洒上谷粒,再用小木棍支起塑料盆,在远处静静地等着。
有的时候,拖着长长尾巴、那五彩斑斓的锦鸡会焦急地撞进这个简易的“陷阱”中——只要足够耐心、只要足够多的经验,把握好抽绳的那一瞬间,就能准确地捉住这只肉质鲜美的锦鸡。
五十块钱一只的锦鸡哇,够换弟弟的三罐奶粉。
可是一个冬天过去,即便是运气最好的时候,也只能捉住一两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