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语冬望着将张梓云带走的快车, 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张梓云从回来的那一天起,就总是这样,不是在这里喝, 就是在其他不知道哪里的地方喝。看上去也不像是心情不好,需要借酒浇愁, 反倒像已经成了一种生活习惯。
陆语冬委婉地关心过几次,却只得到了一句:“喜欢喝而已, 反正去哪儿都一样, 这不就带着朋友来照顾你们生意了吗?”
那些朋友, 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朋友, 有时一个,有时三五个, 两三天一换, 每个都愿意掏腰包买单。
陆语冬说什么也是在酒吧长大的,对此早就多少有了些猜测。
她问过暮沉山是不是给了张梓云当酒托的钱, 暮沉山却否认道:“先不说我从来没有招过酒托, 就算有,也不可能让你朋友来吧?”
“暑假闲的,等她回去上学就好了。”曼珠安慰道。
陆语冬点了点头,抬眼望向曼珠, 十分勉强地笑了笑。
曼珠握紧陆语冬的手,轻声问道:“这个点了, 你和小叶子怎么突然过来了?”
陆语冬眼神略微有些躲闪,只像个孩子似的,怯怯道:“我把结魂的事情告诉小叶子了, 晚点回去再和你说吧, 我们快进去吧。”
说着, 转身拉了拉曼珠的袖口,示意她进里面说。
两人进屋后,曼珠第一时间以一道术法封上了酒吧大门。
此时此刻,叶流景望着七月,七月望着手机,目光游离。
两人皆是一言不发,吧台前的气氛十分沉默,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起来。
暮沉山匆匆赶了过来,将边上一脸好奇的小妖们都轰回了二楼,反手立起了一层隔音结界。
很多事情,不是那些弱小的妖精该知道的,它们没有能力抗衡或是改变什么,明了世事的黑暗只能为它们徒增惶恐。
片刻沉默后,七月不由得一点点红了眼圈,她的目光十分茫然,茫然中,却又满是痛苦。
“小叶子,你这就不至于了,大晚上的……”暮沉山见气氛尴尬,忙上前劝道,“有什么事,我们可以白天说。”
“来都来了,就现在说吧。”叶流景说着,对着七月再次问道,“这个人,你认识吗?”
七月摇了摇头,有些无力地坐在了身后的高脚凳上,一双眼似在躲避什么,哪也不敢直视。
“你记不起来了,我可以告诉你。”叶流景做了个深呼吸,狠下心说道,“她叫舒漓,几年前居住安庐,是只妖精,一只和你一样,被人暗中抹去了身份的妖。”
“别说了。”暮沉山试图打断叶流景。
叶流景却全然无视,将话继续说了下去:“她住在安庐的向阳小区,四栋七楼零三号,和她住在一起的人是你,七月……或者,我应该叫你一声——宁凝。”
七月不禁咬紧了牙,却仍旧缄口不言,只放下了手机。
叶流景问道:“除去捉妖师,他们还有什么身份,长什么样子,怎么抓到你的,又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吗?”
陆语冬看见七月握紧了双拳,泛红眼底生起的,是愈发难以压抑的痛苦与恨意。
暮沉山上前扒拉了叶流景一下,皱眉道:“差不多得了,她情绪恢复稳定也没有多久,你别这样逼她。”
“你以为我想逼她吗?”叶流景反问道。
暮沉山不耐烦道:“不想就走,这里不欢迎你,至少今天不欢迎。”他一点也不希望七月再和从前的事扯上半点关系,那无异于引火烧身。
叶流景抬眼望向暮沉山,严肃问道,“暮老板,有些事你们分明知道,为什么一定要瞒着我?”
暮沉山反问:“我们瞒着你什么了?”
叶流景说:“语冬都告诉我了!是结魂,那群人在逼迫妖精和他们结魂!”
那一瞬,暮沉山和言朝暮都下意识看了陆语冬一眼,陆语冬一时心虚,垂下了双眼。
“告诉你了,然后呢?你能做点什么?”曼珠将陆语冬拉至身后,上前两步道,“你能做的,就是过来逼问一个什么都忘记了的人?”
“我不觉得七月什么都不记得了。”叶流景笃定道。
七月听了,犹豫许久,终是开口说道:“他们抓了很多妖,关在一个废弃的疗养院里,要驯化时,会单独拉去一个地方……”
“在哪?”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
“你还知道什么?”
“他们有能够封锁妖力的东西,是一种穿骨锁,他们一直在用非常手段,也一直在向我们灌输绝对服从的理念。”七月静静说道,“结魂……是结魂,他们想与我们结魂,但凡有一点抗拒,都会继续接受驯化,整个过程十分痛苦,很多妖精都被折磨死了……”
“结魂,都是怎么安排的?”叶流景继续问道。
“驯化成功的普通小妖,都与低级捉妖师结魂,修为高一些的,都是留给中高级捉妖师的……结魂成功的妖精都不见了,被带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七月说着,闭上了双眼,“别的,我真不知道了……”
“有记得谁的样貌吗?或者声音。”叶流景想了想,补充道,“彼此间的称呼呢?一个姓也可以。”
“我不知道……我记不住他们的样子,声音也记不住……”
叶流景犹豫了一下,手指点了点照片上的舒漓:“那她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七月一次次重复地说着自己不知道,双眼愈发焦躁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