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皇帝的情绪终于慢慢缓和了一些。
他瞪着杨首辅,终于开了口, 但话却是对郑阁老和兵部尚书吴启同说的,道:“郑爱卿,吴爱卿,你们先退下吧。”
这是要私下好好跟杨首辅“谈一谈”的意思。
郑阁老和吴尚书听言没怎么犹豫就起身告退了。
就杨首辅,他不出声则已,既出声就是已定了主意,又岂是皇帝能劝动改变的?
郑阁老和吴尚书退下。
德庆倒是留了下来。
贞和帝看着杨首辅那张耿直的忠诚脸叹了口气。
他道:“爱卿你年纪大了,就不必拘礼,坐下跟朕说话吧。”
杨首辅没动。
动什么动啊,一会儿还不得跪?
他也对着皇帝叹了口气,缓缓道:“陛下,老臣知道陛下的心意。三位皇子,大皇子和三皇子皆是陛下亲自教导,看着长大的,唯有二皇子与陛下自小分离,不亲近。”
“三皇子文弱,优柔寡断,但大皇子却稳重老成,堪为不错的守成之君人选。且现如今岑家已除,亦不担心他受岑家的掣肘。”
贞和帝被说的激动。
原来你知道朕的心意啊!
杨首辅心中一哂,陛下,您独断专行惯了,想什么就做什么,就看您最近行事,但凡了解您的人,谁能看不出您的心意呢?
被重臣理解认同,贞和帝很是激动。
他点头道:“正是如此。爱卿,大皇子和三皇子不仅是朕亲自教导,看着长大的,就是爱卿你也曾做过他们的老师,教导和看着他们长大的,对他们应也了解至深。”
“大皇子性情才干俱佳,一直以来都是受岑家所累罢了......但岑家虽是其外家,他却也从不曾被亲缘所误,一向明辨是非,岑家结党之事,他也从不曾搅和其中......”
“可是陛下,”
杨首辅没让皇帝抒发完就打断他道,“陛下,大皇子殿下沉稳有余,果敢和战事经验却远远不足,若我朝现在是太平盛世,大皇子为盛世守成之君尚可,但现在我朝表面尚安稳,实际却是内空外乱,西北的西域西域,北疆的北鹘,东南沿海倭寇海贼,西南异族邻国窥伺,倘若一处发生动乱,就很可能引致群狼攻击......陛下,大皇子他,守不住啊。”
说到这里杨首辅几乎是老泪纵横。
他哽咽道,“而且陛下,祖宗理法不可废,二皇子他为元后嫡子,身后是手握西北十数万大军的西北督府,在北疆军中又素有威信......陛下,您想要越过他立大皇子,难道是要引起天下大乱吗?”
贞和帝面色僵硬。
他想说,何至于天下大乱?
杨首辅像是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接着就道:“陛下,除非二皇子殿下身死,否则你若另立他人,哪怕您远远的打发了他,您尚在时便也罢了,但只要您不在的那一日,二皇子殿下就能以正统之身率兵,名正言顺的废了新帝......陛下,我们大周经不起这样的动乱啊!”
贞和帝嘴唇发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道:“他敢!”
杨首辅苦笑,他能有什么不敢的?!
你都把人作践到这个份上了,还指望人家对你俯首帖耳,你死了他都不能反抗吗?
既然帝位折不折腾最后都还是他的。
杨首辅当然希望能是正常更替。
他摇了摇头,道:“陛下,二殿下是元后嫡子,立为储君乃名正言顺,且二皇子能谋善战,行事果敢,正如吴尚书所言,颇有建元帝之风。陛下,还请陛下能撇除偏见,为我大周的千秋江山计,立二殿下为储啊。”
杨首辅说的苦口婆心。
可以说是呕心沥血了。
可是皇帝最恨人威胁。
现在杨首辅的话已经不亚于是威胁了。
他瞪着杨首辅,面上是不正常的紫红,低声一个字一个字道:“所以朕若不立他为储君,这个朕坐了几十年的江山就要败了吗?”
“他回来不过才几个月,这朝廷就要因为他反了天了吗?”
杨首辅:.......
*****
皇帝不信这个邪。
他不再理会大臣说立储之事,只坚定了心思待赵允煊伤势好些,就打发他去圆洲避暑山庄。
他起了好强之心,又在朝臣连番逼立储君之下对几位股肱大臣起了猜疑之心,越发的不肯放下政事,用药强撑着也要上朝。
“陛下,北鹘发生内乱,原北鹘国主病逝后,其弟杀侄登上国主之位,并屯兵我朝北疆边境,送来国书,献上宝马一千匹,牛羊各五百头,道是欲向陛下求娶我大周朝最美丽的明珠,陛下最珍贵的女儿明珠公主,愿与我朝永结盟好,缔万世之谊。”
“陛下,云南督府都督林树啓八百里加急送来急奏。七月初七,都指挥同知周宽巡视遥州地界受袭,不治身亡,现林都督已派兵围遥州山脉,追查周同知受刺一案,林都督请求陛下恩准,出兵围剿遥州山匪,震慑云南各族。”
“陛下,江南督府急报汛情。江南自六月中旬连遭大雨,陆续已有数州受灾,庄稼尽没。近日大江于陵江段更是決口,淹沒池州,平洲,亳安等数州县,布政使司虽已竭力安置灾民,月初迁户近千余,但大雨持续不断,恐有更多州县受灾,另外江南布政使司布政使余析在前往探视灾情时不幸惹上疫症身亡,现时已由原布政使参政并江南督府接手赈灾事宜,督府奏请陛下援拨银粮赈灾,安置灾民,并防备灾民流窜暴动,以及灾后疫病横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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