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岑被逼无奈,只能扯起嗓子叫了一声:“我叫刘岑,是朝廷钦派出来公干的,让绛州的最高官员出来见我!”
话音未落,对面冲出一匹白马,上面端坐一员顶盔贯甲的小将。
“这里没有最高官员!”小将勒住战马高声喝道:“我是皇室宗亲赵子清,知州、通判早就望风而逃。数十万百姓孤苦无依,唯独我赵子清是国家宗族,于是大家推举我暂时代理知州事务。你既然自称朝廷派出来公干,却为何与金狗同行?分明是卖国求荣的苟且之辈,带着金狗前来诓骗我等军民。”
原来,绛州的知州、通判等官员虽然都逃走了,正平县和稷山县的知县等官员也都逃走了,但有一个人却主动留下,他就是皇族子弟赵子清,原来的职位是监仓使,也就是管理绛州官仓、府库的官员。
赵子清语气不善,开口金狗,闭口金狗,而且声言刘岑卖国求荣。刘岑一时间有苦难言,顿时骑虎难下。
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
树要皮,人要脸,人被逼急了也能豁出去。
刘岑良知未泯,胸中还有一点正义之心。被赵子清出言一激,刘岑顿时把一切都豁出去了。
“实话告诉你赵子清,我刘岑乃大宋命官,基本的廉耻之心还是有的,自然不可能屈膝投降。汴梁城被金兵包围,双方血战半个多月,皇上已经危在旦夕。金兵的国相、二太子提出割地之后才能退兵,所以我们才会来到此地。”
“赵子清,我们来到此地,的确是奉旨办事,没有必要欺骗你。具体如何处理地方事务,我们有便宜行事之权。如果你同意割地,那就赶紧让手下兵丁散去。如果你不同意割地,就应该立即带兵进京勤王,誓死保卫宗庙社稷。”
这番话根本就不是劝解赵子清同意割地的意思,完全是号召赵子清立即出兵。
刘岑此言一出,敌我双方顿时大哗。
郭天信毕竟是百夫长,自然反应最快。可惜他们身后就是汾水,处于背水一战的境地。加上此处地形狭窄,缺少足够的回旋余地,女真铁骑的优势发挥不出来。
郭天信虽然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也发出了战斗命令,可是两侧雪地里突然冒出两万多人,接下来的事情老天爷都管不了。
郭天信老于兵事,已经看出来这两万多人都是山野百姓,手里拿着的都是乱七八糟的兵器,而且绝大部分都是农具。
但是,蚁多咬死象,这句话放之四海而皆准。
一千女真铁骑虽然彪悍异常,在绝境之中杀死两千多人,但最终全军覆没。百夫长郭天信被乱兵所杀,聂昌、刘岑、滕牧、杨天吉被俘虏。
没想到两万多百姓杀红了眼,根本没有给聂昌说话的机会就被斩首,滕牧和金使杨天吉也一同被斩首,人头就挂在正平县城门楼上。
唯有刘岑此前的一番话发挥作用,赵子清命令手下放了他。
刘岑已经被刚才的一场大战吓坏了,也不知道聂昌所说的密诏是真是假,更不知道密诏放在什么地方。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刘岑担心赵子清身边的人突然变卦。一听放自己走,刘岑什么都顾不上了,顿时抱头鼠窜而去。
金兵全军覆没,金使也被斩首。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刘岑不敢回去见完颜宗翰,也不敢返回汴梁城向小皇帝赵桓回报。只能孤身逃入陕西,最后不知所踪。
至此,聂昌想当然弄出来的“衣带诏妙计”彻底失败,而且还搭上了自己和滕牧的性命。对大宋朝廷没有丝毫帮助,反而给女真鞑子留下了话柄。
聂昌设计衣带诏,到底有功,还是有过,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谁也说不清楚。
作为事后诸葛亮来看,聂昌和滕牧的确有骨气,压根儿就没有投降,他们被斩首肯定是冤枉的。
可是,在大河两岸投降成风,三晋之地汉奸成群的错乱时局下,聂昌的悲惨结局同样是注定的。
赵子清动员百姓全力抗金,这肯定是对的,属于真正的忠臣义士,可歌可泣。可是他不分青红皂白,杀了聂昌和滕牧两位肩负着秘密使命的官员,到底是做对了,还做错了,同样说不清楚。
每每看到这里,李宪只能一声叹息:地狱里面总有屈死的鬼。
聂昌等人在绛州境内冤死,不过是大宋崩溃前夕的一个小插曲,朝中君臣根本无人知晓。
靖康元年闰十一月初七、初八日,为了策应姚友仲抵御完颜宗翰的猛攻,殿前太尉王宗濋派遣皇城骑卫一千人,出城袭击攻城金兵的侧后翼。
现在是朝廷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皇城骑卫同样悍不畏死反复冲杀。敌我双方激战一昼夜,统制官高师旦战死,皇城骑卫只有两百多人生还。
在完颜宗翰拼命攻城的同时,完颜宗望按照原定计划,继续派出使者进城“和谈”。
这次提出的要求很简单,就是索要粮草:“只要送出五千头牛、两万只羊,金兵就暂时不攻城。”
说实话,在后人眼里看来,这都是极为搞笑的事情,完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是这样无理的要求,大宋君臣居然答应了,而且在傍晚时分就把东西送出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