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家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比朝廷之中的复杂争斗犹有过之。
李宪发现自己已经越陷越深,根本无法自拔的时候,实际上他已经变成了漩涡的中心。
刀卫分统冯喜和朱亮的供词,实际上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他俩都在现场,下面十二名带刀护卫就是证人。两个人的供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漏洞。
事情发生的时候,冯喜和朱亮在崇德堂大门口。夏崇儒被刺杀在他自己的书房里面,属于崇德堂的第二进,里面只有四名丫头伺候。
发现夏崇儒被刺杀,就是四名丫头的尖叫声。
第一个冲进崇德堂前厅大门的人是夏安民,紧随其后的是夏经纶,第三个是夏经纬,第四个到来的人是被害人的弟弟夏崇志。最后进去的是王思卓等五个外戚子弟,然后才是带刀护卫奉命进去抬尸体。
冯喜和朱亮离开之后,李宪看着夏安民:“你是第一个看见刺杀现场的人,对不对?”
“对!”夏安民点点头。
李宪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废话:“把现场描述一下。”
夏安民看着李宪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得很慢:“崇德堂第二进正厅西侧房就是书房,门口有两个婢女,门帘落下。发出尖叫的婢女,头朝外晕倒在门槛上。我赶到以后,才让门外的两个婢女把她抬走。”
“进入书房,发现族长仰面靠在椅背上,左胸口插着三棱刺。然后家主夏经纶冲进来扑上去,结果把老族长坐的椅子撞倒。随后众人涌入房间,七手八脚把族长抬到正厅地上放平,才知道老族长已经亡故。”
“停!”李宪轻敲太师椅的扶手:“谁拔出了三棱刺?”
“这个——”夏安民浑身一震,随即闭上眼睛,大概过了三分钟的样子,才睁开眼睛沉声说道:“是长房阮夫人大哥的儿子阮从吉,不错,正是他从后面冲进来,不由分说拔出了三棱刺!”
李宪闭上眼睛:“冬宁,阮从吉的身份情况?”
韦冬宁随口念道:“阮从吉,长房长子夏经纶正室夫人阮氏大哥之子,今年二十岁,榆次县农桑副总管。因为参加老族长夏崇儒的五十大寿,从榆次县返回临汾县。”
点点头,李宪盯着夏安民:“现在,请你把证物三棱刺交出来,然后在证词上画押!”
对于三棱刺,李宪采用了证物一词,而没有说凶器。韦冬宁和夏安民没有经过后世警官学校的特殊训练,所以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一折过去,李宪才微微一笑:“夏总管,对于账房总管夏安熙这个人,你有什么评价?”
夏安民摇摇头:“虽然我们都是安字辈,但我毕竟是赐姓夏,属于外人。当年给老族长当车夫,也只能在一旁恭候,没有说话的资格。就我个人的看法,夏安熙这个人不善言辞,也不喜交往,一向独来独行。”
任何大世家的账房总管,因为他们知道大世家的所有机密,都不是喜欢胡说八道的人,也绝对不可能有什么朋友,否则也干不长久。
这样的人最难打交道,所以李宪试探道:“如果我让你去请他,能否把他请过来?”
夏安民回答得很干脆:“除了族长之外,任何人都不可能请动他。”
没有办法,李宪只好摸出总统令牌:“常林——你带上此令,把账房总管夏安熙、农桑总管夏安鼎、盐茶总管夏安邦三个人全部请过来,不得有误!”
常林接过令牌带着五个人飞速离去,夏安民有些疑惑:“追魂枪,难道你以为是我们安字辈的人下了毒手么?”
李宪不置可否:“不光是你们安字辈,我此前已经说过,在凶手没有抓到之前,每个人都有嫌疑。我奉老夫人之命处理此事,当然不可能放过任何死角。”
恰在此时,高傲的侍女兰子又出现了,带着四个婢女提着食盒从后面进来,原来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兰子脸色不虞,但说话客气了许多:“李大官人,老太太请你吃饭之后到后面见她。”
李宪马上站起身来:“到底是吃完饭之后,还是现在就去?”
兰子脸色一变:“如果李大官人能够忍饥,当然现在最好。”
李宪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哼,前面带路!”
原来,昨晚的夜宵,今早的早饭,都是四位婢女送过来,王氏老夫人的贴身丫头兰子根本就没有出现。
此刻突然不请自到,说明王氏老夫人是紧急召见。兰子让李宪吃过饭到内室,这分明是故意拖延时间。
虽然不知道兰子为什么要拖延时间,但屁大点儿小丫头,居然在自己面前玩花招,李宪当然不高兴了。
这是李宪第一次从侧门进入内院,顿时让他心旷神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