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朝会上的那一幕,给了他极其深刻的印象,而皇上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更是让他不寒而栗,一诺千金?他这样想着。
他年届六十,身体早已大不如前,大儿子去世的早,并未留下一儿半女,二儿子风流倜傥,足足纳了十三房小妾,生了八个女儿,不过却只有怀仁一个男孩。
是以他一直对这李家的独苗宠爱有加,容不得他受上哪怕是一点点的委屈,也慢慢养成了他骄横跋扈,为所欲为的性子。
这些年,怀仁在外面欺男霸女,鱼肉百姓,横行乡里,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都被他以权势一一摆平。
去年更是在街头看到一个女子貌美非常,一时兴起,便将其强掳回家,谁知那女子性子甚烈,失身之后,脱了束缚便以头撞柱,横死在了李府,苦主的丈夫一纸诉状递到了顺天府,顺天府尹李春茂一看是状告吏部尚书的孙子,便找了种种理由将案子压了下去,怀仁竟也平安无事。
只可惜怀仁这次却踢到了铁板上,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站在赵无忌背后的,正是崇祯。
日头渐渐偏西,眼看一天又要过去,皇上已经有了吩咐,却是不能再耽误下去了,想到这里,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慢慢走到书房门口,推开房门,老仆李富正忠心耿耿地在门口候着,看到李长庚,顿时面露喜色:“老爷……”。
“李富,去把孙少爷唤过来。”
片刻之后,李怀仁匆匆而来,李富在后面小跑着跟着他,“爷爷,你没事吧?可让孙儿担心坏了。”
李长庚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他慢慢上前,枯干的手指慢慢在自家孙儿脸上缓缓滑过:“乖孙儿,怎么瘦了?是不是担心爷爷啊?你啊,你怎么得罪了赵无忌?那个泼皮无赖,便是爷爷见了,也要忌惮三分的。”
李怀仁脖子一梗:“爷爷你怕啥?不过五万两银子而已,你多卖两个官不就出来了?”
李长庚放了手,倒背在后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爷爷这两年也是惯得你厉害,才让你如此的无法无天,你也是该接受些教训的时候了。”
李怀仁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得茫然叫了一声:“爷爷……”
李长庚转过身去,倒背双手,抬头望向天空,良久,方才幽幽地说道:“李富,把孙少爷带到后院,吊起来,狠狠打二十鞭子,再打折他两条腿,给赵无忌送去。”
李怀仁听了,顿时如同五雷轰顶,他猛然冲上去,跪在地上抱着李长庚的大腿哭喊着:“爷爷,我是你亲孙子啊,你为什么要打折我两条腿!爷爷,爷爷你疯了不成!”
李富也是惊慌的什么似的,也只得在一边劝道:“老爷,万万不可啊,凡事总有解决之道啊老爷。”
李长庚身子猛地一颤,过了一小会,方才说道:“那就打折他一条腿吧。”
李怀仁听了,顿时吓得跟什么似的,他跪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用力摇晃着李长庚的腿,哭道:“爷爷你为什么要打折我的腿啊?咱家不是有钱吗?给赵无忌钱不就得了?爷爷,爷爷……”
李长庚猛然转身,脸上煞气四溢:“李富,我刚才怎么吩咐你的?你没听见吗?要不要老夫连你一并打死!”
李富头一次见到自家老爷如此发火,他怔了一下之后,再不多话,匆匆就出去喊人,没多久,便有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人过来,扯了李怀仁就奔后院去了,李怀仁犹自不断哭喊着:“爷爷,爷爷,我是你亲孙子啊,爷爷你疯了吗……”
眼看众人皆已走远,听着李怀仁的哭喊声,李长庚的脸上也不禁流下了眼泪,他喃喃说道:“乖孙儿,莫要怪爷爷心狠,爷爷一直在扮演清廉,皇上若是知道咱们李家能轻易拿出五万两银子的话,必然会对爷爷产生怀疑,那时上门的就不是赵无忌,而是前来抄家灭门的锦衣卫了,为了咱们李府上下老小的命,也为了你的命,只能让你受委屈了。”
后院远处蓦然传出一声惨叫,声音凄惨无比,让人听之毛骨悚然,李长庚眼中蓦然掠过一丝极其强烈的愤恨之色,双手紧紧握拳,手背上青筋迸出,他咬牙切齿道:“赵无忌,老夫发誓与你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