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2)

当然傅辰也没问为什么非要皇位,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设身处地思考一下,换了他是皇子,他也会和邵华池有一样的选择,这是每个男人都有的野心。

傅辰垂下了蝶翼般的眼睫,平铺直叙,“有能力竞争那个位置的皇子,有整整十位,大致分为三个团体,第一个团体以大皇子为首,现已封郡公。大皇子邵慕戬虽然本身能力并不出众,文不成武不就,却野心勃勃,谋划许多但到如今也没甚建树。他的优势就是拥有一张野心的温床,他的外公是郭永旭,两朝重臣,就是如今圣上也是相当尊重他的,而郭永旭本身是内阁大学士、议政大臣,更是众所周知的保皇派,我想殿下也应该知道郭永旭的外号:老狐狸。就算大皇子会犯糊涂,可郭永旭不会糊涂。”郭永旭,晋太宗时期的内阁学士郭宴第二子,别名郭二,深得帝王信任。

邵华池料想傅辰不可能知道什么,但随着傅辰的深入剖析,他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傅辰说的这些都是能打听到的,但真正能从那么多无用消息里精炼出来,再分析的人,却不多。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在深宫内院几乎接触不到外面世界的小太监,居然能知道那么多,这份细心和观察力却是生平仅见。

邵华池猜得八九不离十,傅辰的确无法把得到的消息与人脸对上号,他唯一一次见到朝臣,还是那次为皇帝剃须,事实上他只能靠猜的,也猜不全。

“继续说!”邵华池这才真正开始重视傅辰这个人以及他说的话,一开始他之所以会希望傅辰帮自己,只是因为他身边的可用之人实在太少,而这个小太监在第一、第二次见面时冷静自保的行为,让他觉得这是个可造之材。当然,让他真正下定决心坦白的是,在之后一次次相处,这是唯一一个真心待他,也是唯一触动了他的人。

可以说,一开始邵华池只是想要一个精神上的支柱,却没想到,被他意外捡到了一块宝,而这块宝,如今还未经雕琢。

而傅辰展露出来的野心,也不像一个太监该有的。

“第二个团体就是以二皇子邵华阳为首的,他现已封郡王。想来您对二殿下并不陌生,他的母亲是皇后,目前朝廷呼声最高的继承者,也是最有可能的皇储。虽然他好色荒淫,为人暴躁易怒,好大喜功,但他府上有多位谋士、幕僚,智囊团不可小觑。妻族是两朝宗亲,名望很高。而朝堂上偏向二皇子的朝臣也是最多的,八皇子与十二皇子已经是二皇子党,八皇子母家势力雄厚,本身嚣张跋扈却一直被帝王纵容,他的同胞兄弟十二皇子又是相当重情义的人,这三人的结盟很是牢固,一般人无法打破这铁三角关系。所以二皇子外有朝臣,内有皇后、妻子、两位分量不轻的皇子相继加持,再加上帝宠,他的呼声最高也无可厚非。”傅辰说的这三个皇子,就是那日在掖亭湖,毫无顾忌将邵华池推下湖的那三位,所以当傅辰说到他们时,邵华池的面色铁青。

“四皇子邵华年患有眼疾,与您的情况类似,与帝位无缘。”四皇子与邵华池一样,身有残疾者不能继承帝位,这是从古至今的祖制,虽然邵华池只是被毒素毁容,可在其他人眼中这一样是残疾,“五皇子邵均禹母妃出生较为低微,是大皇子党。六皇子邵瑾潭是所有皇子中最特别的,也是资产最雄厚的,他经营的各项营生每年都为国库的收支平衡做了巨大贡献,而他也是二皇子党。”

“最后一个团体是以九皇子为首的,九皇子三岁识千字,五岁背粱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圣上曾赞誉其聪慧异常,被称为神童,为人谦和有礼,他的母妃是皇后的同族庶妹。他善于谋略,在文人雅士中有很高的威望,与六皇子、十一皇子、十四皇子关系都非常好,是个很有人缘的皇子。”

邵华池在傅辰的话语中,陷入长久的沉思,却没想到傅辰并没有说完。

“独立开这三派以外的,三皇子邵安麟自成一派。他并不参与皇位争夺,与所有皇子关系都不亲不疏,为中立派。很有希望接任下一任国师,但他在民间的威望却是众多皇子之最,且每一次圣上给他的任务都能圆满完成,奴才觉得他或许是皇子中,真正最让圣上满意的。”傅辰这话的引申含义,令邵华池忽然想到,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那三个竞争最激烈的团体,没人会注意到邵安麟。都把邵安麟当做下任国师,邵安麟又自幼在民间长大,体弱多病,所以所有人都偏向拉拢此人,却忽略了此人一样有机会,或许,这也是邵安麟一种弱化自身亮点的手段!?

邵华池忽然盯着傅辰,此人的谋略和观察力,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傅辰,我小瞧了你。”良久,邵华池缓缓道。

“七殿下,您只是当局者迷。”

“我本来只是想让你……,但现在,你必须选择我!”他不可能把这样一个人,白白送给其他皇子来桎梏自己。

“殿下,奴才说了那么多,只是想告诉您,有那么多选择,任何一个都比您有希望。”傅辰冷淡中透着不为所动的气息,这是他前世展露次数最多的表情,“您的脸部被毒素侵害,失去了最大的继承可能性。您甚至没有被指婚,无妻族势力帮衬;您无母妃可以依靠;您无帝宠;您有痴傻的历史,这在史书上必然会有所记载,以上任何一点都能让您与那个位置越来越远。所以您凭什么认为,最无希望的您,会值得奴才选?”

是啊,你凭什么?

只凭在你最痛苦的时候,对方一点温柔,就认定对方会帮你?

邵华池忽然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眼底闪着泪光,他不能再明白了。

他看着傅辰的眼眸,泛着红,犹如滴血,“你说的对,是我太天真了。”

“您,并不天真。”只是错估了我。

而你要的那份真心,在这宫里太奢侈,我给不起。

傅辰的彻底否定,将两人的气氛推向冰点。

“七殿下,您在吗?”

宫门被人推开,一个让傅辰有些熟悉的声音,出现在殿外。

不用邵华池吩咐,傅辰自动噤了声,再次躲入床底下,脑中不断思索,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是最近听过的,而这种只有公公才有的音色——是安忠海!

傅辰没想到,这位在晋成帝身边的总管公公,会出现在这里,他们居然是认识的?

而更让他没意料到的是两人的对话,邵华池居然没有装傻,那只有一个可能性,安忠海知道邵华池的秘密!

安忠海走了进来,从那音量和这时辰来看,他是偷偷过来的。

“七殿下,奴才刚得到消息……”安忠海走入室内,欲言又止。

“我已知道。”邵华池知道安忠海说的是丽妃的尸体被找到。

“您节哀顺变。”安忠海叹了一声,他是刚得知没多久,皇帝那里如今人仰马翻,他也是被派出来处理后事顺路过来的。仔细瞧了瞧邵华池的神色,居然看不到一点难过,心中不免寒凉,无论怎么说丽妃都是邵华池的母妃,这人没了怎么作为儿子的,一点都不伤心,七皇子未免太薄情了些。

安忠海想到以前,帝王评价邵华池,此子性情薄凉,难堪大任。

“无哀可悲,又何须节哀。母妃在离开前,让你收集的证据,如何了?”邵华池问道。

“已经准备妥当,不日奴才就呈给陛下,洗刷殿下与娘娘的冤屈。”安忠海知道邵华池问的是,丽妃是被陷害的证据,这是在丽妃被打入景阳宫后,就一直在调查的,为了还自己一个清白,为了复宠,他们都用尽了这十几年在宫中的关系。

“好,你要的人,在城北东榆巷最北的宅院里。”

“谢殿下!”安忠海忽然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安忠海是丽妃为邵华池准备的一条暗线,能在关键时刻给予邵华池帮助。他也是少数提前知道邵华池装傻,而不用担心背叛的人。

但安忠海并非丽妃母子的人,连亲信都算不上,之所以如今联系,只因他不得不帮。安忠海年轻的时候,有个感情相当好的对食,是先帝身边的大宫女,后来这位大宫女被先帝用了,先帝去世后一部分人殉葬,一部分发配庙堂长伴青灯,安忠海用了自己的关系将人偷偷送出了宫,只是后来恙芜人屡次进犯,把东北地区搅得一片混乱,也与那女子失联了。后来还是靠着丽妃在宫外的势力,才找到了人。安忠海对这女人的情谊很不一般,也是如此被丽妃母子拿捏了。

互相之间,也只是利益关系,谁也不可能告发了谁,邵华池能让安忠海去办事,却不会全然信任此人。

“有件事奴才不知当不当问?”

邵华池示意安忠海说下去。

“丽妃是自己……,还是被害?”安忠海是倾向于后者的,只有丽妃在,七殿下的日子才有保障,能在帝王面前博得一些关注。一个没有母亲保护的皇子,在这宫里的日子往往比奴才还难熬,落地凤凰不如鸡,这宫里不被重视的皇子公主,有几个日子能好的?

“你说呢?”邵华池冷笑,那笑中,透着一抹凄凉,是日暮西山般的落寞。

在离开前,安忠海提醒了一句。

“殿下,若您非痴傻的事,被他人知晓,可是欺君之罪。”如果不是最重要的人在丽妃母子手上,安忠海被扼了软肋,才无奈就范,不然怎么可能冒着欺君之罪帮无权无势的七皇子。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做好你的事,你会得到你要的。”邵华池相信,只有利益共同体,才不会被轻易背叛,安忠海是宫里的老人,最懂得自保之策。

“是,殿下,奴才多嘴了。”

安忠海离开,邵华池背对着傅辰坐在椅子上,“听了那么多,你还是不改变主意吗?”

傅辰的安静,就是变相的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