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五年十月初六,刚过子时,客栈内静悄悄的,所有人都进入了沉眠。二楼右侧最里面的客房房门突然打开一条缝儿,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慢慢打开,从里面闪出一个人影。人影来到对面的房间轻轻推了推,见房门没锁,便悄悄开门进入房内。
借着月光,看清屋内两人,薛禄小声说道:“我来了。”
崔淼低低的应了一声,说道:“一切按计划行事。”
薛禄不放心的叮嘱道:“侯爷,崔淼,你们万事小心!”
崔淼拍了拍薛禄的肩膀,和沈清对视一眼,打开靠街窗子向下眺望,见四下无人,便纵身跳了出去。两人沿着街道的阴影一直往前走,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终于走到了街道的尽头。抬头看看面前的大宅,在淡淡的月光下竟有几分阴森。
崔淼和沈清对视一眼,来到门前推了推,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在这寂静的夜里尤为刺耳。幸好四周已经无人居住,否则保准惊动旁人。
崔淼刚想进去,便被沈清拉住手臂,低声说道:“我先进。”
崔淼心底感动,他明白道衍的话就像魔咒一般,始终缠绕着沈清,让他更加不安,唯恐自己出事,但凡他受一点伤,沈清都会紧张万分,这也是上次沈清跟他冷战的根本原因。
崔淼没有坚持,顿住脚步,让沈清走在前面,他随后跟上,关上大门,并上了栓。宋家的宅子不小,能放得下三十几口,再加上专门用来打铁的院子,可想而知占地面积得有多大。
两人一间房一间房的查看,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将整个宅子查看完全,最后来到制铁的院子,崔淼找到一个燃了一半的蜡烛,点了起来,烛光虽然微弱,却也照亮了整个房间。房间里非常凌乱,各种工具以及未打造完的铁器散落一地,甚至打铁的炉子也被推到,这里明显是有人彻彻底底的搜查过。
崔淼将一条长凳扶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说道:“阿清,坐会儿。”
沈清从袖中拿出手帕,擦了擦长凳上的灰尘,拉着崔淼坐了下来,轻声问道:“大郎可有发现?”
崔淼叹了口气,说道:“虽然过去二十几年,我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以地上的血迹分布来看,我推断应该是有人将宋家人全部集中在大厅外的院子里,以家人的性命为要挟,让宋家家主交出制兵之法,宋家家主不肯,他们便开始杀人,一直到那些人恼羞成怒,杀掉了所有人。”
沈清眉头紧皱,说道:“有一点我一直不太明白,为何宋家家主眼看着家人在他面前一个个被杀,也不肯交出制兵之法?”
崔淼摸了摸胡子,说道:“这也是我没想通的地方。即便是再珍贵的东西,也不及家人来的重要,为何宋家家主这般固执?这其中又有什么缘故?难道宋家家主认为,即便他们交出制兵秘法,对方也一定会杀人灭口么?”
沈清点点头,说道:“也不无可能。或许对方做了什么,让宋家家主有这样的认定,所以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崔淼若有所思的说道:“阿清,我总觉得宋大力的死,没那么简单。他已经隐姓埋名生活二十多年,为何偏偏在这种时候被人发现?我隐隐有种感觉,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宋大力布下的一盘棋,你、我、燕王、秦王,甚至皇上都是他的棋子,其目的便是为宋家枉死的人复仇。”
沈清一怔,随即说道:“你是说宋大力自己暴露了行踪,然后引来秦王的人,以自己的死为代价,让王爷警觉王府中有秦王安插的细作,从而引出宋家全家被灭的案子,为宋家鸣冤报仇?”
崔淼点点头,说道:“我心中就是这般猜测。若当真如我所想,那这个宋大力绝对是个奇才。他不仅引出宋家被灭的案子,还将懿文太子的死引向秦王,这可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势必会将此案彻查到底,那他的目的便达到了。”
沈清长出一口气,说道:“若果真如此,那宋大力这盘棋下的还真是精妙!若将心思放在建功立业上,或许现在已经成了人上人,可惜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灭门之仇,任谁也无法放下。那种痛苦,日夜煎熬,能保持神智,已非常人,哪有那般轻易便能放下。不论如何,他能做到这一步,不得不让人敬佩!”
沈清看了看天色,说道:“时隔二十几年,这里应该没留下什么,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崔淼点点头,两人起身,崔淼将凳子重新放倒,又从院子里抓了把土,小心的吹在椅子上,昨晚这些,他们又开始消除房间里留在的痕迹,忙活了近半个时辰,才从宋家大宅出来。看着已经蒙蒙亮的天色,崔淼两人对视一眼,加快脚步向客栈走去。来到客栈门前,发现客栈的门已经打开,两人隐在暗处,观察客栈内的情景,趁着小二到后厨帮忙的时候,趁机进了客栈。
刚刚上了二楼,就碰到了出门的沈钧,沈钧伸了个懒腰,看到崔淼,连忙上前,沈清则快他一步挡在崔淼身前,清冷的眼睛紧盯着他,说道:“沈公子,有事?”
沈清带着煞气的眼神,让沈钧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崔淼皱眉,拉了拉沈清,沈清垂下眼帘,再抬眸时,已是平静如水。
沈钧意味深长的看着沈清,懒散的说道:“这位老爷,我能否跟‘令弟’说几句话?”
沈清刚想拒绝,崔淼却开口说道:“兄长让开,我倒想听听,这只四处发情的花孔雀想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