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经历过生死恶战的军雌此刻狼狈极了,浑身上下沾满看不出颜色的血迹,虽然始终沉默而温和,却由于还没从一连斩杀数位敌虫的战备状态中完全恢复,连帮忙提着药箱时也像是捧着敌军的头颅,凌厉双眼中杀气弥漫,将一旁的亚雌医官唬得原地倒退一步,更加敬畏眼前的年轻将领。
叶泽无心追究陌生亚雌的失礼行为,他的注意力还停留在下方的战场上,正聚精会神地侧耳倾听外界的响动,偶尔十分配合地自行掀起被鲜血浸泡得湿润的衣角,方便医务官对伤口进行二次清洗。
他受伤的部位十分惊险,那枚边缘锋利的弹片只要再偏一寸,就有可能对脆弱的孕腔造成永久损伤,使他像莱恩一样被彻底剥夺抚育幼崽的权力。
仰面躺在简陋诊疗床上的叶泽听完医务官的叙述,微微叹了口气。
当时的情况其实非常惊险,他正提着昏迷副官凌空飞起、躲避下方的凶狠炮击,确实记得腹部曾传来一阵痛楚,等到有机会垂眸查看时,却发现属于雄主的衬衫遗失了一枚纽扣。
s级雄虫整日忙于繁重学业,在正事之余还要照看家虫、安抚雌君,无暇为自己添置衣物,而有心思为他购置衣物的虫从景尧、莱恩到叶泽,虽然都称不上财大气粗,却肯为陆忱一掷千金,这件衬衫就出自其中财力最雄厚的元帅之手,据说由主星知名设计师亲自制成,就连每颗小巧玲珑的纽扣都是用若干切割工整的珍稀矿石精心雕琢而成。
——而这种矿石不仅仅由于颜色美丽、难以开采才导致了价格高昂,更重要的原因是,它是虫族目前所发现的硬度最大的自然物质之一,因此除了被用作奢侈品加工外,还应用于极少数对材料要求严格的尖端制造领域。
叶泽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睛,周身还未完全消退的戾气像烟雾一样慢慢蒸发,神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柔和了许多:
虽然极有可能是自己躲闪及时才逃过这一劫,但也不能排除那枚带来不幸的弹片恰好撞上了这颗纽扣、并因此改变弹射方向,最终以毫厘之差避开了他的脆弱孕腔。
真正原因已经无从考察,年轻的雌虫少校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仍在缓慢作痛的腹部,眉目柔和地想道:但无论如何,他都愿意将一切好运归因为雄主的庇佑。
为他包扎伤口的医务官虽然胆子不大,业务能力却非常娴熟,白皙修长的十指上下翻飞,以最快速度将叶泽腹间的狰狞创面清理完毕,又小心翼翼地涂抹药粉、打上干净绷带,这才松了口气,颇为欣慰地擦去额间细汗,尽职尽责地对伤患叮嘱道:“至少五天,您绝对不能再驾驶机甲、也不能进行剧烈运动,否则一定会再次开裂。”
道理都懂,但战士还在前线奋力抗敌,身为主将怎么能临阵脱逃。
叶泽微微皱眉,虽然仍坐在诊疗床上抬手整理散乱的衣襟,一只脚却已经踏上了地板,准备迈向主舰内的武器舱,闻言立刻问道:“也包括展翅吗?”
医务官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这位重伤患竟然还想跃跃欲试地参战,却更不敢欺骗叶泽,只好犹犹豫豫地说道:“理论上不会,但如果动作太大也可能牵扯伤口,让它更难愈合。”
说罢很是不忍地补充道:“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会非常、非常疼,您该以身体为重。”
然而,面前这只与众不同的军雌却表现得毫不畏惧,反而将微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似乎对这番回答十分满意,当即颔首说道:“多谢,我心里有数了。”
他在医务官难以置信的惊愕目光中果断起身,站在原处短暂地活动了一番酸痛的肢体,迫使自己迅速适应目前的身体状况,紧接着十分客气地对亚雌再度道谢,从刚刚开启的舱门中一跃而出。
目瞪口呆的医务官忍不住跟着他小跑了几步,透过紧闭的舷窗向外搜寻疾坠而下的军雌,并立即发现对方已经在下落中无比平滑地展开了铁甲般的双翅,仿佛一只来自天空的顶尖掠食者,正虎视眈眈地准备在成群的猎物中降落。
亚雌叹为观止地摇了摇头,忍不住伸出虫爪十分爱惜地摸摸自己的肚子,对这位年轻长官的敬佩之情成倍增长:“这得多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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