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大海看着我,眼神里尽是悲哀。
“我,我怎么了?”我赶紧问。
解铃犹豫片刻,拿起桌子上的镜子递给我。我颤抖着手接过来,看了一眼镜子,里面照出了我,我看到自己的脸上布满了冻疮一样的图案,一个螺旋接着另一个螺旋,浅浅一层,不仔细看不出来。
这,这是封印恶魔的图案?
我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低头把自己的衣服掀开,肚皮光滑,看不出有什么痕迹。
“我……”我说不出话来。
解铃道:“冯子旺,从现在开始你已经没有了名字,你只有一个代号,224。”
我重重摔在床上,心如死灰。
真的,此时心头的感觉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想是一回事,事情真落在自己的头上,那种绝望和悲催像是潮水一样汹涌过来,直至淹没。
刘嘉嘉看我这个样子,女孩哭得特别伤心。
熊大海道:“兄弟,你是好样的。我和解铃商量过了,我们两个陪你最后一程。”
解铃道:“其实事情没那么糟糕,最起码现在有思路了,224,你并不是毫无生机。”
我看着他。
解铃说:“只要找到地狱之门,把你身体里的恶魔送回去就行了。”
“我们有多长时间?”我问。
解铃道:“首先第一步我要和下一个来接头的人会面,然后再在东北寻找地狱之门。算起来,还有一个礼拜的时间。如果一个礼拜之后,找不到地狱之门……”他顿了顿:“那就只能再找下一个继承者,225。”
熊大海沉默片刻,说道:“我之所以和你们在一起,是因为我和解铃商量过,我来做这个225。”
我颤抖着想下地,两条腿都是软的。我晕头转向说:“不行不行,我好像动不了。”
“224,别那么矫情,现在还没到你动不了的地步,自己走。”解铃道。
刘嘉嘉火了:“光头,你能不能说点好话,敢情没轮到你头上。”
解铃道:“实在没办法,我来做226。”
刘嘉嘉气哼哼不理他,她坐到我的床边,紧紧握着我的手,看着我:“冯子旺,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在我心目中就是大英雄。”她回过头看解铃:“光头,我决定好了,我和你们一起去。”
“你决定好也没用,”解铃淡淡说:“我们这一去九死一生,不可能带着你这么个拖油瓶。”
“你说我是累赘吗?”刘嘉嘉大怒,她指着解铃的鼻子要动手。
我趿拉着鞋下了床,一把抱住她:“你冷静点,生死不就一个礼拜吗,一个礼拜之后就知晓了。如果我还活着,肯定去找你。”
刘嘉嘉哭得特别伤心,肩膀抽动:“冯子旺,你一定一定要来找我。我等着你,我相信你肯定会回来。”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旅店的门也开了,我们要走的时候,全旅馆的人都来了,还好这一夜平静地度了过去,数来数去,最后吃亏的只有我自己。
解铃肩膀上多了一个大包裹,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
我们出了旅馆大门,外面白雪皑皑,路上几乎没什么车。我问他:“223呢?”
解铃用眼神扫了一眼刘嘉嘉,她和我们一起出的门。我知道有她在,有些话不好说。
到了汽车站,这里人满为患,车子迟迟不来。我们谁也没说话,静静等着,熊大海换了一身棉袄,他的军大衣扔在井下至今未取,这身棉袄是店老板临时找来给他的。
他摸摸兜,摸出了半包烟,蹲在汽车站的屋檐下,一根接着一根抽烟。
过了很长时间,终于来了一辆去往沈阳的长途车,等车的乘客都在往前涌,我们护着刘嘉嘉上了车。
车里全是人,刘嘉嘉勉强找了一扇窗户,趴在那热切地看着我,用手比划心形,目光切切,意思是等着我回来。
车子终于走了,熊大海把烟踩灭,问解铃下一步怎么办。
解铃拽了拽肩上的大包裹,道:“第一件事,先找个没人的桥洞,把223烧了,我来超度他。”
我惊讶地嘴都合不拢:“他,他在包里?”
解铃点点头。
包确实大,但也不至于装着一个大活人吧,这223变成啥了?
我们三个背着大包裹,在寒风中找了一处桥洞,到了下面,里面就是个垃圾场。因为太冷,连流浪汉都没有,桥下非常黑,勉强能看到贯穿全镇的湖水从下面涓涓流过。
解铃打开包裹,摊放在地上,我清清楚楚看到里面的东西。
包裹里是一张皱皱巴巴的人皮,全都堆积搅合在一起,手脚缠着,脑袋拱在肚子下面,表皮充满了血肉模糊的碎渣。我一看就反胃,差点吐了,加上桥下那股子腐烂味,我实在受不了,蹲在地上干呕。
解铃从挎包里拿出一张红色的符咒,默默念叨了几声,然后掏出火柴点燃。符咒顿时燃烧起来,冒出黑烟,他抖了抖手把符咒扔在包裹上,顿时烧起了大火。
这张人皮在火中嘎吱嘎吱响,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味道,不难闻,甚至有点香。我一想到这是人烧起来的味道,顿时觉得这个味道诡异得无法形容,一股股酸水从嘴里泛出来。
解铃和熊大海站在火边看着,解铃道:“224,你应该习惯。如果我们的计划失败,你就会是下一个。”
他这么一说,我更是干呕不停。
解铃和熊大海表情庄严,看着大火。解铃缓缓双手合十,垂头闭目,嘴里念经一样念念有词,他在超度223的亡灵。
大火烧了很长时间,能有二十分钟,慢慢的熄下来,那位不知身份的223已经烧成了一地的黑灰,烟消云散,世上再无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