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看到这屋子不大,除了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子,别无他物,甚至连窗都没有。
那男人伺候好老香童,端起蜡烛照过来,语气和善:“你好,我是大师的徒弟。”
我赶忙道:“大哥你好,我姓冯,你叫我小冯就行。”
“你的事他们和我说了,”男人说:“你想找我师父通阴灵。”
屋里这个场景太诡谲了,我头皮发麻,心里直打退堂鼓,干咳一声说:“那啥,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男人道:“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你想通就给你通,老爷子眼瞅要不行了,多济一个人对他的功德也有好处。”
这时床上躺着的老香童,忽然睁开眼,胸口像是拉风箱一样:“那小孩儿来了?”
男人赶紧道:“师父,他来了。”
“先给他称称重,”老香童气喘吁吁说:“低于五十不能要。”
男人对我说:“来吧,先称重。”
“称重?”我疑惑。
男人道:“不是称你的体重,是称你魂魄的重量。五十是咱们出堂做香童的标准线,低于这个数值,魂魄就太低级了,不适合通阴灵。”
我从来没听说过还有给灵魂称重的,现在黄小天不在身边,只能硬着头皮来。我点点头:“行啊。”
男人搬来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让我坐在这。
我正襟危坐,男人端着蜡烛来到身后,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后脖子的汗毛都起来了。这时,一只手覆在我的后脑,男人在给我灌顶。
我说道:“这就开始了……”话还没说完,忽然一股大力传来,像是往头上放了一块大石头,我头猛然低下,感觉脑袋沉甸甸的。黑暗中出现了很多幻景,我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影在,他们或坐或站,最怪异的是,我看到有个活猴子一样的怪物趴在老香童的身上。
这怪物怎么形容呢,模样就跟指环王里那个咕噜差不多,全身雪白,零星数根头发披散着,它慢慢动着,蹲在老香童的前胸。
老香童睁着眼睛,有气无力看着天花板,身上还蹲着这么个玩意。这一幕简直就是噩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我揉揉眼,眼前看到的一切似幻非真,难道自己睡着了,这是噩梦?
后脑的那只手松开,我的脑袋一阵轻松,眼前的场景都消失了。那些模糊的人影都不在了,包括那只咕噜。
男人从椅子后面走过来,把蜡烛放在桌上,他看着我:“还不错,称重78。”
“我刚才看到一些东西。”我磕磕巴巴地说。
“哦?看到什么了?”男人颇有兴趣地问。
我指着老香童说:“我看到一个怪物趴在大师的身上。”
男人笑:“那不是怪物,那是我师父的阴神。”
我倒吸口冷气,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阴神是这种样子,简直比鬼都吓人。
男人说:“我师父马上要死了,死了之后元神就会变成你看见的那东西。那东西非人非鬼非灵,很难形容是什么,这是他修行的结果,也是他的法门所在。”
我咽了咽口水,没说什么。刚才看到的那个怪物,散发着极其邪恶的气息,感觉比恶鬼都要邪,什么样的法门能造就出这么一个怪东西来?
“小伙子,”男人说:“我是他的徒弟,我都不敢通阴灵,你有这个胆气很让人佩服。我师父的法门终于也可以传下去了。”
我暗暗叫苦,会不会通完阴灵之后,我也能变成老香童这么个鬼样子,日后人不人鬼不鬼的。
这个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二丫姐,想到了逝去的程海,心里一咬牙,豁出去了!
男人走到桌前,“噗嗤”一口吹灭蜡烛,屋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在黑暗中轻柔地说:“你到床边蹲着。”
我摸索着来到床边,跪在那里,一只干枯的手放在我的头顶,黑暗中听到一个老人喉头发出的喘息,老香童痛苦至极,呻吟着一字一顿说:“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最后一个“减”字说完,那只手从我的头顶缓缓落下,摔在床上。我马上有了一种极为强烈的感觉,老香童死了。
我想站起来,忽然之间就看到整个房间变成暗红色,像是点亮了一盏被红布包裹的灯。红色极为腻人,类似佛堂暗室里的光,让人不舒服。
我看到房间里凭空出现很多模糊的人影,它们像是雕像一样凝固在原位,淡淡的如同雾气凝结而成。那咕噜一般的怪物又出现了,它蹲在床上,凝视着死去的老香童,而后忽然转头,看见了我。
眼神里是无法形容的邪恶。
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它慢慢转动身子,面朝我。
我坐在地上,往后面躲,正看见墙角处端坐着老香童的徒弟,那男人盘膝打坐,一动不动,垂着头跟死了差不多。
屋里充斥着一股邪魅之气。我闭上眼使劲再睁开,眼前还是红彤彤一片。
做梦,做梦,我拼命扇着自己嘴巴子,肯定是做噩梦。
床上的怪物突然纵身跳下,像猴子一样朝我跑过来。
第一百一十章 冤魂不散
我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这时那怪物爬到我的近前,看看我,忽然纵身掠过,直奔墙角的男人。
它跳到男人的身上,用奇怪的姿势抱着他,我傻愣愣看着,男人仰面长吸了口气,紧接着醒了。他站起来,身上还挂着那个怪物,可毫不察觉,随手打开了屋里的灯。
灯光亮了,房间的红色刹那消失,那些模糊的人影也都不见了。屋子里只有那个男人,和床上直挺挺的死尸。
男人走过来,递过来一只手,把我拉起来。我看着他,使劲揉揉眼,已经看不到那个怪物了,不过我有强烈的直觉,那东西还挂在他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