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敲得了键盘,也能够谈得了钢琴。
而此时,这双手却青筋暴起,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眼,还有一根滞留针连接着输液瓶,一滴滴的往沈蔷的身体内,输入维系她生命的液体。
“医生说她没有求生的愿望,身体的器官都在衰竭,即使靠着营养液,也活不了几个月。”
沈宁致的话在他的耳边回荡。
沈建诚坐在床边,拉动椅子的时候,先小心翼翼的抬起来,才轻轻地放在地上,生怕惊醒了沉睡中的女儿。
他将沈蔷没有插着针管的手捧在自己的手里,只觉得轻飘飘的,即使隔着隔离衣,他也能够感受得到她指尖的寒意。
“蔷蔷……”他想了想,又换成了另一个称呼:“小发发……”这个名字是他经常在沈蔷的微博底下看到的。
“爸爸,算爸爸求你了,求你活下来行不行,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父女连心,沈建诚的心在见到沈蔷的那一刻,就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拧在了一起:“我今天看到静远了,他……他很可爱,像小时候的你,乖到不行,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去游乐园的事情吗?你非要我陪你坐旋转木马……”
耳边有一只苍蝇嗡嗡嗡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沈蔷想要睁开眼睛,抬手把苍蝇打掉,却浑身没有力气,肌肉都是软绵绵的,就连睁开眼睛这个动作,都耗费了她极大的精力。
她的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定焦到眼前的人身上。
“沈……沈建诚?”
“诶,是我,是我。”沈建诚抬起手臂,让眼泪蹭在了隔离衣的内壁上,完全没在意沈蔷对他用的是什么称呼,一副殷切好爸爸的样子。
若是这幅姿态放在十年前,说不定沈蔷就行了,然而现在……
她审视着眼前这个人。
能够在三十几岁的时候还被二十来岁的影后看上的男人,不是没有资本的。
这个资本指的不是他的财产,而是他的脸。
即使年逾五十,他的头发也依旧茂密如同年轻人,专属的造型师每天会为他定制合适的发型,细框的金边眼镜让他看起来温文儒雅,一副儒商的味道。
二十年前,更年轻一些的他,还要更有魅力一些。
也难怪李嫣然会喜欢上他。
就好像她会爱上楚家圩一样。
李嫣然的人生里,爱好赌博的父亲,缺席了那一份父爱,所以她会爱上这个比自己几乎大了十岁的男人。
因为他成熟,稳重,体贴,符合她心目中对父亲和情人的一切想象。
而楚家圩亦如此。
但若要说为了他烧炭自杀……
沈建诚看到沈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似是嘲讽,有似是别的什么他读不懂的东西。
她收走被沈建诚抓着的手,对他说道:“你走吧,别来了。”
“蔷蔷……”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沈蔷已经转过了头,不再看他。
待他走后,沈蔷才复又睁开了眼,仰头看向了天花板。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医院的床单,布料的纤维有些粗糙,十分的真实,真实的就好像她在梦境中一样。
母亲,您当初毅然决然的决定烧炭自杀,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梦境和现实一样真实,以至于让人怀疑起了现实的真实性。
沈蔷再度闭上了眼睛。
“沈静远小朋友,有个叔叔说是你妈妈的朋友,你认识吗?”托管所的老师带着一个男人走到了沈静远的面前。
看见眼前的人,坐在秋千上的沈静远一下子就跳了下来,扑到了他的怀里:“爸爸!”
在沈静远的强烈要求下,这个被他喊做爸爸的男人,成功将他带出了托管所。
一出了托管所的门,先前还很高兴的沈静远,就松开了拽着他的手,从包里掏出了手机,在上面不知道戳着什么。
男人蹲下身体,目光和他平视,问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打车。”沈静远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打车去哪里?”
“去省医院,找妈妈。”
“我不是你的爸爸。”男人转移了话题。
“我知道,”沈静远按下了确认键,将地图放大,确认网约车就在附近之后,踮起脚尖四处张望了起来,对于男人的问题,他的回答很自然:“我只是想要出来而已。”
男人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你就不怕我是个坏人,把你拐走了?”
沈静远看着他,再三确认过后,熟练地点开了手机里的相册,滑到了某张照片上面,指着上面的男人对他说道:“这个是你。”
“妈妈……”沈静远趴在玻璃上,几乎将整张脸都贴了上去,可惜他人矮,只能看得到床架子,和床上微微拱起的一团。
“叔叔,你可以把我抱起来吗?”他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诚恳的请求道。
男人对他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