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破落的山庄犹如崭新的一般,渐渐褪去灰旧,焕然一新。
屋檐上的彩雕似重新上了鲜亮的色,镶嵌的金粉被烛火映照着,时不时闪闪发亮。破裂的朱红大柱,裂开的朱漆纷然瓦解碎成粉末,露出本来的颜色。
这个片刻前她还在嫌弃的荒废山庄,此刻犹如一座装饰一新的新邸,看得摇欢瞠目结舌。
寻川抱着她一路行去,穿过九曲精致回廊,迈上高阁。
知她此时定是对这山庄更感兴趣,也没直接抱她回房,就在这高阁处停留了下来。
他指尖凝聚起金辉,那金辉飞入空中,化作盏盏孔明灯,摇摇晃晃着飘向高空。那灯火之下,整片山庄尽入眼帘。
山庄并不大,山湖景色全是依山势而建,山林潇潇,水声潺潺,风景甚好。
可摇欢最喜欢的,是帝君放入夜空里的那盏盏灯火,它们比星辰更亮,飘飘荡荡的,在空中汇流成一条天池银河。
她欢喜地转头看向帝君,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就这么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喜欢?”他含笑问道。
半点不见不久前对上国师时的狰狞杀气。
摇欢点头,她揽紧帝君的脖颈,像只被哄得心花怒放的猫,撒娇一般蹭了蹭他的下巴:“喜欢,但比起这些更喜欢帝君。”
猝不及防被表白,寻川怔了一下。
随即,他温热的唇落在她的额前,轻轻一吻,吻得珍惜又认真:“九重天外的风光都不及你。”
有生之年听到帝君这么直白的情话,摇欢有些吃惊。
平日里内敛闷骚的帝君被她调戏撩拨时,只会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她都已经习惯了……所以此时听到帝君做出的这番回应,摇欢着实有些不安。
她不敢让帝君再抱着了,她蹦下地,拉着帝君左左右右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确认帝君没有哪伤着,也没被水淹了脑袋,才松了口气。
她这幅紧张的模样倒是引得寻川忍不住笑起来:“不习惯?”
摇欢原本是存了调戏帝君的心思,但他那么认真配合,她反而不太适应。
当下,也没再和帝君执着于这个话题。就这么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帝君,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何事吗?”
寻川想到她会问,略一沉吟,道:“边处理你脚腕上的伤边说。”
摇欢点头应好,跟着帝君进屋时,一拍脑袋,大惊失色地问道:“拘魂铃没能抢回来?”
“拘魂铃已被他毁去。”寻川按着她在软塌上坐下,用法术捏了个小纸人去端水,打湿布巾后先替她擦去脚上血污。
这些原本一个法术就能消除的东西,他却想亲自为她做。
摇欢脚腕上的血渍已有些干涸,寻川用打湿的布巾打着圈慢慢擦去,动作轻柔得生怕自己没掌握好力道会弄疼她。
擦净的伤口暴露出来,并不单纯是扯去拘魂铃在她脚腕上留下的扯伤,更有国师手心结下毁置法阵带去的灼伤,否则这么点小伤口,摇欢也不会这么疼痛难忍。
她轻轻的“嘶嘶”了两声,看着帝君擦拭的动作越来越轻,勾起唇角道:“帝君你比我大了那么多,在未遇见我之前肯定早已遇到了很多事。有些难以启齿或者不想让我知道的事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可以装作不想知道。”
摇欢的眼睛澄澈,就犹如铜盆里清澈的清水,一眼便能看见她的心底。
她当真是如她说的那样想的。
她不好奇那些她没来得及参与的事,她也不计较过往岁月,她这一生虽然过得稀里糊涂的,但很乐在其中。
“没什么不便告诉你的。”寻川低眸,看着她的伤口,有些心疼地摩挲着伤口周围还完好的皮肤:“你若是想知道,我都可以说给你听。只是怕你知道了会难过,有些事,连我都不想回忆起。”
那肯定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了……
摇欢顿时就把那一丁点的好奇也给打散了,她迟疑了一下,问道:“那坏国师欺负过你?”
寻川踌躇着正欲组织言语简要地和她提提他和这国师的过往,话还未出口,肩膀上就落下了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他:“我不会笑话你的,我只会帮你去欺负回来。”
那语气认真的,只差指天立誓了。
原本还在他心头萦绕着的挥散不去的那些灰暗情绪,刹那间便如过眼烟云,被她一袖拂去,一干二净。
寻川抬眼,眼里含笑,问道:“你要如何欺负回来?你打不过他。”
“那我就不偷懒了,勤加修炼。”摇欢皱起眉,嘀咕:“想欺负人总是有办法的。”
想欺负人,总是有办法的。
她也许并不知道,自己这一句无心的话,勾起了他心底多大的贪欲。
寻川低下头,不去看她。
眸底那些涌动的情绪被他尽数遮掩,连这无尽的夜色都未察觉。
她脚腕上的伤被术法所伤,并不能像往常那样用灵力就能恢复,寻川替她包扎好,看着她雪白的脚腕上缠着的白纱布,不知想到什么,眸色微微变得暗沉了些。
摇欢正和帝君说送辛娘出暗河,让她回长央城之事,没听到回应,定睛一看见帝君在出神,便用被他托在手心里的脚丫轻轻地踢了踢他:“你怎么都不听我说话。”
寻川回过神,握紧了她的脚腕:“你再说一遍。”
摇欢叹气,用一副无奈至极的表情瞥了他一眼,才重复道:“我把御龙洗交给辛娘了,让她回长央城去救姜易。她走得不快,路上也不知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不过现在回去找辛娘也不实际,她根本不知道辛娘到哪了,这一路找去也是盲目。并且,事已至此,她已经不能再回头了。
国师就是元丰真人这事显然需要尽快告诉雾镜和余香,还有被茴离带走的神行草,每一件事都催促着她快快动身去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