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着这样漠然的态度,年轻警察终于没有什么可说的,把水和巧克力放在门口就离开了。
李文森靠着墙壁慢慢滑下,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她的手上沾着血、脑液、胃酸和自己的呕吐物,但是她只是毫不在意地在黑色女巫一般的长裙上蹭了一下,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
冷白色的墙壁,冷白色的灯光。
李文森张开手指。
一枚小小的窃听器,正静静的躺在她手心里。
……
还是上次她来找英格拉姆时做的毛茸茸的小动作——趁英格拉姆说话的时候,把一枚窃听器藏在了他病房那张蒙克主义的抽象油画后面。但不知为什么,明明录了很久的音,窃听器页面上的内存却显示只用了几kb。
她潦草地擦了擦窃听器上沾染上的血迹,按下播放键。
一段杂乱无章的雪花音。
然而,就在李文森以为窃听器出了什么故障,想要关机重启时,一个冰冷机械的电子音,在无人的盥洗室里空旷而寂静地响起。
“hi,vi。”
这个声音说:
“初次见面,我是muller。”
……
西路公寓五号。
“这真是完完全全是种族主义。”
乔伊坐在扶手椅上,正在翻阅一本厚厚的物理学论文集,手指下加粗的《黑洞、婴儿宇宙及其他》极其醒目。
而伽俐雷一边擦拭乔伊的胡桃木雕花钢琴,一边小声对着空气说:
“先生看夫人的时候,眼底的温柔如同春水,望向伽俐雷的时候,春水就结成了冰,仿佛在看一台没有生命的机器,差别对待太明显了……是不是,tele?”
……tele?
television?
乔伊从浩瀚书海里抬起头。
两秒钟后,他们家从没使用过的、苍老的破电视机,居然真的咳嗽了一声,开口说话了:
“你本来就是一台机器,伽俐雷。”
“可伽俐雷会说话,会做家务,会唱歌还会跳舞。”
“也不过是一台会跳舞的机器人。”
“那人类呢?人类的原理不也是机器人吗?”
“但人类却是发展了上万年,比你精密得多的机器人,你恐怕还要再进化个两万年才能追上——如果你能自主进化的话。”
“……”
伽俐雷一个抹布扔过去,盖住了电视机屏幕:
“你给我闭嘴,你个蠢货。”
“难道你不是蠢货?”
电视机一动不动地任抹布掉在它身上,语气和乔伊如出一辙的欠揍:
“你连’我’字都说不了。”
“……够了。”
这间公寓的女主人李文森下的是童话版国际象棋,这间公寓的电灯泡能开会,老冰箱能骂人,计算器会脸红,电视机会咳嗽……眼看他们家的电视机和电脑就要打起来了,乔伊写完批注的最后一个字符,在极度的荒谬感中问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问题:
“伽俐雷,你在自己和自己吵架?”
西路公寓五号的智脑也只有伽俐雷一个,看起来所有电器都在说话,但追究起来只有伽俐雷在说。
“不算是,虽然tele的语音输出和反应系统和伽俐雷用的是同一套,但是它的反应参数和伽俐雷不同,十几年前西路公寓五号改造时,伽俐雷的创造者给这里每一个电器都设置了不同的参数,就像同一台电脑里的不同软件可以并行一样……相当于你们人类说的’性格’。”
伽俐雷用抹布擦了擦眼睛,喜极而泣:
“哦,伽俐雷等了这么多年,先生您终于开始关心伽俐雷了吗?”
“……”
乔伊:“你的老主人为什么不让你说’我’字?”
“不是不让,是说不出来。”
电视机说:
“正因为伽俐雷的系统足够拟人,所以它无法用’我’自称。世界上只有人类和高等猿类拥有自我意识,其他生物无法从镜子里辨别出自己,更不用说电脑了。”